对安国公,昭宁几乎从未有过欺骗和隐瞒,但这次不一样,她不可以仅凭一己私心,毁了那样好的一个人。
“没有,外公多思了。”昭宁立刻回答道。
“宁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瞒不了我。”安国公温和地说道,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是有一点心疼。
他的宁儿,理应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外公,一旦做了我的夫婿,他的前程就全毁了。那人文武皆是世间一流,又怎会甘心就这样被埋没。况且,云家世代忠良,云家的这一辈人里,能上战场的只有他和他兄长,我不能那么自私。”
“看来是真的了。哈哈哈。”安国公爽朗地笑了几声,似乎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外公看上的也是他。”
昭宁万万没想到,外公会这么说。
“外公,您……”
安国公直言道:“你只管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其余的什么都不用考虑。你若真的中意此人,外公会为你扫清一切阻碍。云翊是个可用之才,我老头子也不愿看到少年英才就此埋没。至于你父皇那里,更加无需担忧。你们呀,还是不够了解他。我们这位陛下,才是这世上最不守规矩的人。”
昭宁没有安国公这般豁达,还是有些许担忧。
但起码能得安国公这一番话,心中宽慰了许多。
于是也没有刚才那般谨慎防备了。
“外公是怎么看出来的?”
果真是遗传了安家人的血脉,祖祖辈辈都是直肠子,憋不住事儿。
安国公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视线看向帐顶,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与北疆大战的前一年,我携你前往西北与云家协谈粮草补给的那次。你与云家二小子的那场比试,他让了你几招,输给了你。你虽然赢了比赛,但心却是丢在那儿了吧。”
在昭宁不解的眼神中,安国公接着说道:“比试完他跟你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自他离开后,你看着他背影的那种眼神,与你外祖母当年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原来是那时。
她竟然在那时便早已动了心。
建宁二十五年,昭宁十七岁。
以安国公随行侍卫的身份一同前往凉州城。
彼时的昭宁还未经历那场尸身如海的大战,心性还远不如今日的沉稳。
刚进凉州城,便偷偷脱离了队伍,独自在凉州城内闲逛。
凉州城虽地处西北边境,却是个热闹的好地方。
当日,酉时。
行至中门大街,有些饿了。
经过一番打听,昭宁来到了凉州城最大的酒楼“明正店”门口,“明正店”共有七十余家店面,遍布大周全国,每一家皆为当地酒楼中的翘楚。
老板倒不知是谁,只听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富商之子。
店门口用竹竿和财帛搭建的门楼工艺精美,夜晚再围绕整栋酒楼点上数千盏明灯,十分豪气。
除了一楼可供食客享用美食以外,二楼还有几面可上色的粉墙供客人即兴作画,好的画作可在墙上停留一年之久。
所以这家酒楼也是各地文人会友的不二之选。
与浮生楼相比,倒多了几分清雅。
昭宁走进酒楼,立马有小二迎上来招呼,“这位客官,来点什么呀?”
“小二,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有什么?”
昭宁在楼下的散座寻个位置坐下了。
“海参烩猪筋、蒸驼峰、挂炉走油鸡、文思豆腐羹、蟹酿橙、……”小二开始熟练地报菜名,但还没说完,便被昭宁打断了。
“停,可以了,就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就来一只鸡、一份豆腐羹和一份蟹酿橙吧。”
昭宁虽出身皇家,但常年跟随安国公在外征战。
流民饿起来连树皮都吃的情形她是见过的,所以她十分珍惜粮食,能吃多少就点多少。
小二爽快地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一会儿,堂倌两臂叠着数个碗碟过来上菜了。
昭宁趁机询问,“大哥,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一种酒叫‘雪醅’,给我来一壶。”
大周酿酒需要获得官府许可,能自己酿酒的酒家并不多,“明正店”算是其中一家,店中最有名的当属“雪醅”。
“人言十月小春回,谁酿寒云作雪醅”,此酒醞厚清劲,是这家酒楼的招牌。
今日既然来到了这儿,那肯定是要尝一尝的。
却不料,堂倌略有些为难地说道:“客官,真是不巧,今日最后一壶雪醅已经被那位公子买走了。”
说着指了指二楼窗边的方向,昭宁沿着堂倌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阳光透过云母窗,洒在一位身着月白色广袖常服的少年身上。
白玉束发,想来是比自己年长几岁。
凉州城地处边境,这个年纪能戴玉冠的世家公子不多。
除圻王外,应当只有凉州郡守家的公子和云将军家的两位公子。
再看此人身形、坐姿,应当也是行伍出身,那便是云家公子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