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方管事死了,这事儿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听闻尸首被人藏在林园的假山中,是一位负责打扫的小太监发现的。被发现时,尸身的嘴巴张得极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脱落,面容很是惊恐,似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因着宫中都在准备冬猎的事情,方管事虽死状惨烈,却无人细查,只说是心疾发作,草草了结了。
阿筝听到这消息时,并不觉诧异。上次小丁子和微雨身亡,宫中也是如此处理。
皇宫看着华丽,说来不过是个冰冷的牢笼。阿筝想了想,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方管事的死并非意外,因为她目睹了全程。
她知晓方崔二人的约定后,便提前去方管事屋里蹲着了。直到那夜,方管事才发现了锦囊被调换的事。可时间紧迫,方管事已来不及细查,便带着那个假锦囊出了门。
经过林园时,方管事看到了两人在暗处小声说着话。好奇心一起,她便悄悄上前偷听。
彼时,那两人正在争论某件事。听到了惊天秘闻的方管事吓得抖成了筛糠,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呼。
这细微的声响被说话的两人听到。因此,方管事才有了这一遭。
说话的那两人她见过,一人是福王,另一人则是……
去妄。
福王竟是会武的,也是他轻飘飘的一掌致使方管事殒命。
此前,她就怀疑过:福王利用密道来去自如,去妄又怎会视若罔闻。原来,二人早已牵上了线,那夜更是在密谋冬猎刺杀之事,还因此有了争论。
福王倾向于直接刺杀皇帝和太子,而去妄则是立刻否定,言明她另有打算。
上次自己尾随去妄出宫时,她曾和一黑衣人见面。原来从那时起,去妄便已在着手此事。
如此说来,两日后的冬猎一行必定危险重重。
阿筝的目光落到宣纸上。
其上福王和去妄的名字已模糊不清。或许,越是危险,她越能从中谋得一条扶摇路。
不过,冬猎之前,她还有一事需处理。
昭和宫
由年从外面进来,走到正在温书的霍元熠身边,老实道:“云光殿派人来传话,九公主想要与殿下一叙。”
霍元熠神情微顿,片刻后问道:“何时?”
“说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霍元熠:“……”
竟这般巧合?他今日本也打算出宫和屈承戟商量冬猎的事情。见外面风雪声声似鼓,霍元熠微叹一声:“派人去迎,将炭火弄大些。”
“倒不用迎我,我已到了。”
霍元熠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扒在门边,探了个圆圆的脑袋往里看。她今日穿得一身雪白,饱满的粉颊上还露了个讨好的笑。
像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虽主人半晌都不开口,斜睨着她,目光中好似有些嫌弃,阿筝仍是厚脸皮地走了进来,搓着手寒暄两句:“外面真是冷,可一进到四皇兄这儿,便觉得有如春日。”
这话奉承意味十足,霍元熠品了口茶,懒得搭理。
阿筝杏眼滴溜转,打量一圈复又装着惊奇的样子赞道:“本以为昭和宫皆是外殿那般彩绘斑斓之风,没想到四皇兄这处却是清幽雅致。想来是四皇兄亲自布置的了。”
霍元熠悠悠回道:“非也,这是对弈的赌注,时月闲来所改。”
谁会拿屋内的装饰做赌注,这兄妹俩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阿筝眨眨眼,径自坐在了霍元熠身边,又夸他手中的杯盏:“四皇兄这茶杯小巧玲珑,杯壁薄如蝉翼,几欲透光。应是白玉的吧?”
霍元熠放下茶杯,淡道:“白得的,父皇所赐。”
阿筝:“……”
小秋和由年不由得都笑出了声,见阿筝瞥过去,二人脸色一肃连忙找借口退下,屋中便只剩下阿筝和霍元熠。
“现在能说了?”
“瞒不过四皇兄。”阿筝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劳四皇兄一件事,我想出宫去见屈承戟。”
话毕,霍元熠的笑容淡了许多,他狐疑地盯着阿筝,眼眸充满打量。阿筝只当看不到,故作羞怯地垂眸,手指搅着帕子。
她不想让对方知晓她的真实目的,也只能委屈一番屈承戟了。
霍元熠沉默许久:“屈世子顽劣,与你也差了几岁,你有何事找他?”
霍元熠自问不是多嘴之人,也无心探究九皇妹的心思。只是,好友的性子他是了解的,九皇妹若是起了心思,只怕要落空。
少年慕艾是常事,只是对象换成九皇妹和屈承戟,他总觉有些膈应。
连今日原定好去找屈承戟的计划都想搁置了。
阿筝觑着他的脸色,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吐出,只道是屈夫人和母亲交好,她想多问些母亲的事。
霍元熠听后并不言语。
若是因为屈夫人的缘故,方才她便不会说是想见屈承戟。
只不过,见九皇妹声音越来越小,莹润的脸上也泛起绯色,霍元熠喉头一哽不再追问:“既如此,今日你便随我出宫,我正好要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