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书歪了歪头,细碎的黑发扫过眉骨,疑惑道:“什么……干胶质瘤?名字真绕口,从没听说过。”
“哈。”管潇予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猛地将啤酒罐捏得凹陷,“你现在还在狡辩?”
许昭野拎着两瓶蓝莓汁从开放式厨房转出来,将果汁放在两人面前,感受到突变的气氛,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在聊什么?”
傅安书仰头灌下半瓶冰镇果汁,发出满足的叹息,转动瓶子望着瓶底摇晃的果肉沉淀,“弥漫……什么干胶质瘤,你听说过么?”
管潇予微微倾身向前,目光死死盯着傅安书波澜不惊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的湖泊里看出破绽。
可对方只是困惑地眨动长睫,一脸疑惑。
管潇予自己倒是有点不确定了。
许昭野:“……问这个干什么?”
“你还真知道啊。”傅安书突然轻笑,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他隔空点了下管潇予,无奈说:“这位以为我得了这个病。”
许昭野转向管潇予摇摇头:“别乱说。”
管潇予猛地后仰,抓起啤酒罐仰头猛灌,不情不愿道歉:“对不起。”
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有点迷糊了,只有滴酒未沾的傅安书保持清醒。
深夜的风带着海棠花香从露台涌入,满地狼藉的阳台像被飓风席卷过的战场。
管潇予迷迷糊糊站起身说:“我要回房间睡觉。”说完径直走向自己常住的客房。
许昭野蜷缩在靠椅里,月光将他蜷曲的睫毛投影成蝴蝶的翅膀,在酡红的面颊上轻轻扇动。
傅安书伸手在他眼前晃动,“能走么?”
许昭野的瞳孔如追逐光斑的猫儿般来回转动,却不说话。
傅安书叹了口气问:“哪个是你房间?我送你回去。”
眼前人依旧不说话。
和醉鬼没法交流,看来只能在一楼二楼找一找,然后再把他背过去。
傅安书起身向客厅走,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声。
许昭野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毛绒绒拖鞋,踩在米白色地毯上,每一步都精准落在傅安书拖长的影子里。
傅安书伸手向上指了指,试探着问:“二楼?”
不说话。
傅安书:“一楼?”
不说话。
傅安书叹了口气,认命道:“行,祖宗,我自己找。”
先从一楼的几个房间开始,除了管潇予占了一间客房外,傅安书依次打开其余的房门。
客房,杂物室,健身房,书房……
书房空间最大,是许昭野经常看剧本的地方。房间里雪松香薰与油墨气息缠绕,整面墙的胡桃木书架上,剧本小说与哲学典籍比肩而立。
装修品味还不错,傅安书正欣赏着,突然听见身后气流扰动——
“啪!”的一声响。
“嘶——”火辣辣的疼痛在后颈瞬间炸开,傅安书难以置信地转身,看见许昭野悬在半空的手掌,掌心的皮肤还泛着打人后的薄红。
“你别以为喝醉了我就不敢打你啊,许昭野!”怒吼惊飞了窗外的飞鸟,气势汹汹的傅安书却在看清眼前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时骤然泄气。
讨打的醉鬼露出幼犬般无辜的神情,仿佛刚才下重手的人不是他。
傅安书心说自己不跟醉鬼计较,大度道:“放过你一次。”
卧室没在一楼,上到二楼,第二个房间就是许昭野的卧室。
傅安书打开门,侧身抵住门框,在门口抬起下巴示意:“进去吧。”
许昭野站在走廊上不动。
僵持片刻,傅安书摸清了他的行为逻辑,只会跟在自己几步远处,像小狗一样,随即认命地踏入昏暗的房间,果然几秒钟后许昭野乖乖走进来。
傅安书站在床脚,指着床说:“上床睡觉。”
许昭野停在两步远处不动。
这是让自己先躺上去的意思。
没想到时隔五年后的同床共枕来得这么突然,令傅安书有点恍惚。
犹豫片刻,傅安书重重地跌进床垫中,腾起的床单立刻泛起佛手柑的清香,他在回弹中眯起眼睛,认真感受两下,挑剔道:“哎,你这个床垫,凑合吧。”
翻了个身单手撑头,侧身随后拍了拍身前的位置,“过来睡觉。”
好一会儿后,身侧床垫凹陷,许昭野像高贵的小猫一样缓慢挪动,发梢扫过他的小臂时泛起阵阵痒意。
月光给许昭野的面庞镀上了一层冷釉,水润的眼睛里反射着白瓷般温润透明的光,他就用这样的湿漉漉的眼神,毫不设防地望着傅安书。
同样的,傅安书能透过他的瞳孔看到自己狼狈的影子。
那是面对许昭野时还是控制不住地因这样的眼神而心动沦陷的自己。
人家撇下你的那一刻,一定有某个瞬间觉得,没有你,他会生活的更好。
那一刻,一辈子都不值得原谅。
傅安书把手掌盖到他蛊人心魄的眼睛上,轻声说:“你是真喝醉了,还是故意的。”
许昭野睫毛在掌心中动来动去,像羽毛一样扫得手心很痒,昏暗的夜色下傅安书坚持没动,直到感受到他眨眼的频率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傅安书轻轻将手拿开,没想到许昭野“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里面毫无睡意。
“唉,小朋友。”叹息被夜风吹散,傅安书叹了口气说:“你要做什么?”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