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轻轻一吻。
他故意放软声音,受屈似的又道:“我不喜欢你喊我都督还有如今的镇国公。我都对你改称了,你也得还一还礼吧?”
“那……叫什么?”
他听着不是自己喜欢的答案,不满地咬上去,不同以往,是重重一吻。
魏郁春纳闷。
关阇彦道:“你可以先猜一猜啊。”
“关阇彦?”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个答案?不喜欢肯定就是用吻回击了。
“关贤齐?”
又是一吻。
“那那那……贤妻?”
满含怨气的一吻。
“还不是啊……那哥哥?”
也许好一点了,奖励一个略有不满的吻吧。
“哥哥都不是,莫不是弟弟?”
从略有不满变成了很是不满。
“哥哥弟弟都不是,难不成要叫你爹爹?!”魏郁春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第多少个吻了。
说到最后,不是这个不是那个,又不可能是姐姐妹妹和妈妈了。
岂不是就只有了……
魏郁春本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虚虚念了一声:“……夫……君?”
关阇彦弯眸笑了。
果真是这个!
“这个好,不生分了。”
“不知羞!!!”
魏郁春以为自己的态度是怒不可遏的,结果红红火火一上脸,她居然还真的开始想象她和关阇彦成婚时的模样。
荒唐!她恼羞成怒了,生的还是自己的气。
关阇彦毫不在意她的嗔怪,坚持不懈道:“我喜欢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
魏郁春想到了一个大坎儿,微微失落:“如今我早不是闺秀之女,你却已经恢复了身份,你我之间已有天壤之别,你父亲和母亲不会同意的。”
关阇彦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自信道:“莫怕,那老头儿早就被我说怕了。他若知道是你救的中晋和南禺,必会欣赏你,催我把你娶回家还来不及呢。至于世俗的目光,我为何要管?便是八抬大轿从南禺抬到岭阳,也在所不辞。我必明媒正娶,你不必忧心,倒是我,还担心自己会配不上你呢,救世女英雄。”
“自从我重生后,做了不少事,古溪村里总有一些人煽风点火,想着法子刁难爹娘和巧儿,村民们也早与当初不同了。若我离开,只怕……”
“你呆在那里也是受委屈,不如一了百了,将冯家迁过来,我为你们撑腰。”
他想得周全,也的确是魏郁春之前有过的打算。
她目光微湿,想着以后家人团聚时的美满事,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祈祷……
终于有一天,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家了,不必再受委屈,有人爱她,有人护她,有人念她,她没有孤身一人一条路走到黑,她本以为自己会是这样的。
……多谢母亲在天之灵保佑。
其实还有一事没有尘埃落定。
这和魏郁春斗胆冒充文玉长公主一事息息相关。
文玉长公主不问世事,隐居奉川,听闻是幼时便看透了哥哥元帝的真面目,一气之下,与之断绝关系。但元帝只有这一个亲妹妹,年岁相差十多岁,因为长相酷似母后,元帝对其宠爱不已,便是元帝的亲生公主都不曾有过这般待遇。
文玉长公主的盛名,满中晋皆知。
魏郁春知她根本不会理会京中政变一事,种种原因下,她就成了冒充入宫的最佳人选。魏郁春这出先斩后奏,算是冒足了杀头的风险。
因为文玉长公主本人其实根本不知这回事。
政变兵乱后,要如何收场,魏郁春与陶明案皆有考量。
比如魏郁春想办法救出关阇彦后,赶紧脱下面具以避风声,彻底从世人眼中消失什么的。
或者,让陶明案跟陛下谏言,把酆都罗山之事隐瞒下来。
可酆都罗山的秘密,是他们二人一起努力发掘的,绝大部分功劳也本该是魏郁春的。
夺旁人功劳乃小人之举,陶明案百般推辞,可如若不这样,魏郁春便没办法隐身,陛下只要发现文玉长公主并未出山一事,想查便能将她抓出来。届时,圣旨造假一事必也会浮出水面……那又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
陶明案没有办法。不过,他下个月才回京城领命面圣,谏言一事还不着急。
关阇彦亦是不服,凭什么本该属于魏郁春的功劳和荣誉,就这样拱手给了他和旁人,这不公平。因而,他与陶明案又开始合作如初,都在为魏郁春谋求旁的机遇。
但魏郁春其实早就不在乎这些了,锋芒显露有时并非好事,上辈子她因“春生”,遭人妒忌暗算,死于非命。所以这辈子,她早就看淡了,能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一个像关阇彦这般爱她敬她的爱人,还有像陶明案这般的知音,真的足矣了。
不过,她见关阇彦和陶明案再度团结起来,欣慰不已,倒也随他们去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转机早就出现了。
兵乱结束后的夜里,魏郁春是打算直接带关阇彦消失的,可她真的太累了,也太紧张了,龙楼凤池,这是她俩辈子都不敢想的地方,冒名顶替更是她俩辈子做过最荒谬又厉害的事。
她并非神人,宫内一刻的庄重自如,是她真实内心中百般重如千斤的压力堆砌而成的。
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千斤而释,她略一放松,竟是晕了过去。后面,便是关阇彦带她出城的事了。关阇彦对京城熟悉得多,离开时走的路线更是隐蔽万分。
陛下事后问起长公主平安一事,竟发现,京中无一人见过公主的凤舆,好不离奇。
陛下疑惑,后又派人远驾去奉川,发现长公主早就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府邸,陛下惊奇姑母回奉川的动作竟如此快,可后来才知,原来他的姑母从未出过奉川!!!
陛下惊疑不定地想,莫非兵乱那日的姑母是假的?若是假的为何要救他助他?思来想去,大惊,莫非是天神救世?
那时,牢狱里的阿葛郎还未死,但疯却疯得差不多了,脑中日夜不休得浮现那夜魏郁春扮作文玉时的画面,更是将她说的话误以为了地狱的判词。
他难逃邪术堕念,竟固执地将脑海中的魏郁春当作了遥不可及的天神,天天在狱里喊着神神鬼鬼的话,像个疯疯癫癫的戏子。
狱卒们也知陛下疑惑的事,纷纷猜测,世上疯人稚儿往往比正常人看得到更多的东西,这阿葛郎精通邪术,必是要遭报应,恰巧他就是听完长公主的话就疯了的!
很久,一个个就疯传起了一个传说——天佑中晋,神仙救世,扮作文玉长公主,来收在凡界躁乱害人的孽畜等等,无所不有,千奇百怪。
如今那京城到处迷信,百姓们谈得不亦乐乎,更有甚者还去佛寺打造了一尊又一尊的女神像,取名就取了“文玉”菩萨。
真真假假,谁管那你知我不知的,都忙着跟风。
城中还风靡起一种谣传——避世的文玉长公主其实早就得道升天,因放心不下中晋,这才大显神通的。把活生生的人硬是说死了。弄得奉川郡真正的文玉长公主烦不胜烦。
这七八天下来,消息也蔓延到了驿站。魏郁春也惊得很,觉得传说荒唐,自己好端端的竟阴差阳错地被人当成了神仙,还供奉起来了。
关阇彦和陶明案觉得离奇的同时,也纷纷担忧起来。
世上哪有什么好心的神仙?苍生之道,唯人可解,岂能像那元帝和阿葛郎一般,将希望和所求都托于鬼神之道。
京中风气败坏,人人奉行神鬼之论,不是好事。
但幸好,新帝清醒,他其实内心也对神仙下凡之事半信半疑,可也实在看不惯百姓的荒淫无度,听闻城中骚乱,他对此好好整治了一番。
后为了息事宁人,新帝祭祀送神,为中晋和南禺祈福禳灾,改国号“文玉”,又大肆宣扬黜奢崇俭之品德,严禁鬼神论道。中晋也算是消停了下来。
既是神仙下凡,便是陛下也不好妄自揣测她的身份了。
如此,关阇彦和陶明案也不必顾忌其他,大大方方帮魏郁春求来了一个又一个名分。
前脚陶明案赴京,大夸南禺有一女,机敏聪智,屡破奇案。陛下大喜。忙不迭给魏郁春封了个端门之女。
魏郁春刚得了名分,后脚,关阇彦也回京面圣,请求赐婚,说是当年被暗算,是被意中人所救,从此一见倾心,难以自拔,颇有一番以身相许的美意。陛下喜得几日都合不拢嘴,忙提诏书。又觉得,此女能力出众至此,若只提个端门之女或是镇国公夫人,旁人想起她来,估摸也就只记得她的夫君,而非她本人的成就。
岂不是叫人觉着小气了。
南禺是她的家,便封她个女使官,日后与岭阳关氏联姻,两方百姓做见证,互佑安宁,岂不美哉。旋即,陛下诏书中,又为魏郁春大封了个“春生夫人”,名动京城。
魏郁春在宫门外等着关阇彦,看到一位公公高高兴兴得领了只圣旨朝她跑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冯氏德才出众,胆识超群,乃中晋、南禺不可多得之才女,特封南禺使官,掌南禺与中晋两地往来之仪,赐封号——春生!钦此!”
魏郁春跪地领旨。
公公又道:“恭喜恭喜!冯大才女,你马上还有个大喜事呢!镇国公求陛下赐婚着呢,再过几日,您还得领一趟旨呢,不出意外,到时候赏赐的宝贝更是咱家一辈子羡慕不来的哟!”
魏郁春红脸一笑。
关阇彦也出来了,他和公公打了个照面,然后接魏郁春回京城暂住的府邸。可对比公公的喜上眉梢,他却愁眉苦脸的,不太高兴。
“怎么了?”魏郁春挽过他的手臂。
关阇彦轻轻一掌覆上去,勉强一笑,眼神好似有愧意:“圣人取号春生,这春生,与那‘春生才女’取字相同,貌似有些不吉利。怕你不高兴。”
“今日圣人高兴,不好拂了他的意。你若不喜欢,我改日再来求一番他。”
魏郁春弯了弯眉,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不好的,算是了了我前世的遗憾。那时我年轻不懂事,心中又有万千报复,不甘沉沦于深宅。所以总觉得,没了这些名头就像鸟雀失了羽翼,一心求死,殊不知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外面总有大千世界在等我。表面上,我的确因才女的名头死得凄惨,可说到底,若是我不那么天真,不那么软弱,也不会走到那般境地。”
她释然道:“况且,此春生也非彼春生啊。春生崖前草,生命何其倔强,又何尝不好呢?”
“虽说锋芒毕露,招致灾祸,可倘若真没个傍身的名头,也难避小人鄙夷算计。如今我有了底气,外人也不好趁乱欺负了我还有我的家人。你和陶明案好心为我张罗这一切,我怎么能嫌弃呢?”
关阇彦蹙眉打住她:“哎,怎么没事又提陶明案?难不成以后你还想我们三个一起过日子?”
“好好好,我知你醋了。那到时候就托你去谢他一声吧。”
“对了,等过俩天赐婚的圣旨下来,我们便回南禺一趟把你爹娘还有那小鬼丫头接到岭阳去。我已经在岭阳寻了只上好的宅子,我爹娘着急见你们一家子呢,近来派人送来的信可是一封接一封的,我都来不及看。”
“宅子?你何时办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那宅子和家具置办起来很耗精力,怎好只让你一人操心?”
“别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扛,这点小事还不配让我这个未来的夫人操心呢。”
“你又这样,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哈哈,我一直这样啊,阿春你得习惯。”
“话说,我现在很兴奋,古溪村那帮腌臜流氓怕是嫉妒坏了,到时候,还不知要作什么妖呢,我很是好奇。”关阇彦一向是记仇的。
“比起这个,我比较担心我爹娘,她们八成会经不起这个惊吓啊。”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保证循序渐进。”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