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与我们隔了条街,同样驻足观望不上前。
凝烟小声问我道:“他们不是早便出门了,怎地现在才来?”
我看了一眼林知许,他对着我们方向一揖,而后担忧地望着薛寒采。
我淡笑一声,转过头去。
战局愈演愈烈。后面来的玄衣人气势更甚,张口高呼“称霸武林,唯我婆罗”,一边大开杀戒。
于是樊川之类的正道众人都愤然道:“邪教猖狂,我等必诛之!”
这伙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挑起江湖争端,惹武林中人自相残杀。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安王若想篡位,窃宝合情合理。江湖武林这一势力说小不小,能为他所用才是上策。眼下搅得整个江湖动荡不安,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等我想明白,只听凝烟一声惊呼,我立刻往千重那看去。此前极少有人能近他身,这次他刚一剑挑飞面前之人,却听那人一声怪笑,一道袖箭自他右手飞出,擦着千重右臂射向他面门。
千重霎时仰面险险躲开,手中脚下不停,一刺一扫,那人登时毙于原地。
可千重脚下也晃了晃。
我眉心一跳。一道四寸长的口子近乎占据了他半条臂膀,伤口渗血处隐隐冒着绿光,显然袖箭上了剧毒。
凝烟惊呼:“快,快救他!”
不待她说,我便抓了一把树叶,纵身跃了出去。
一步一叶刀,一刀杀一人。
待众人反应过来,我已踏至千重身边,一掌将他送至凝烟身边,另一手将手中剩余的叶子一齐飞射出去。
那叶灌注了五成真力,被叶子射中之人如被千斤石所创,连带着身后六七人,如一串糖葫芦般,一个挨着一个地往后倒去,至力道完全卸去,早已倒地不省人事。
我周围顿时生出一片空地。
一片哗然。
“何人伤我婆罗教弟子,报上名来!”那为首的玄衣人骑在马上,声音带了内力冲我大喝道。
我冷笑不已。胆敢在我面前冒充我教弟子,还伤了千重,这些人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不只那领头人,战局中其他人也渐渐收了架势,往我这边靠来。原本群龙无首的正道人,竟隐隐将我围在正中。
强者为尊,在哪都一样。
我冷眼望过,捡了根打落在地的树枝,对着为首之人狠狠一掷,而后踏地凌空,于那空中树枝上轻轻一点,再一纵身,直冲那人而去。
那人身下的黑马焦躁不安,马蹄子不耐地在地上翻腾,他和周围几人俱是神情凛然,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我于空中一掌拍下,怒喝:“宵小岂敢!”
岂敢冒我婆罗教名号恶事做尽?
他见状往马背上狠狠一踏,跃至空中,手中一双狼牙锏泛着森然寒光,朝我刺来。
近了一看,他眸中带血,竟似癫狂。
联想方才伤千重的毒,这群人怕是有些邪路子。
“少侠!小心有毒!”那群正道人士在我身后喊。
那又如何。
谈旌曾与我道:“你体内的子蛊可抵天下至毒,除了母蛊,无人可伤你。”
那双锏至我身前三寸再不能近,我以《太一真经》之力化劲道至无形,再以离元掌的浑厚掌力将双锏原路奉还。
玄衣人没料到双锏脱手后竟朝自己退来,不及躲闪,被铜把击中心口,喷血倒地,瞪了我几眼便不动了。
余下那群人相互对视几眼,登时拿刀剑往自己左手掌心一割,送到嘴边一吮。他们的眼神像是听了号令的野狼,青天白日竟然冒着绿光。
我嗤道:“本事不大,花招不少。”
此刻我内力充盈,五脏六腑如江海奔流,掌风所到尽是骏波虎浪。任他野狼再多,也被我打成落水狗。
脑中安分已久的嗜血之欲不断叫嚣,天地间一片血色迷雾。
一道道暗红色——又或者是血红色与灰红色的人影不断冲上来,倒下去,冲上来……
有惊叫,有痛呼,有怒吼,有哭喊。
渐渐喧起,又都渐渐都远去了。
冲上来的人少了许多。
倏然一声尖促的哨声,我顿感浓浓倦意,抬眼是天边刺眼的白光,我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那片白光铺天盖地地压来,光里一道人影跃起朝我砍下,我下意识出掌,自己却与他各自飘远。
我看见凝烟从树下慌张冲过来,嘴里说着什么,我想问她千重如何了,却一张口便淌了东西下来。
“少侠!”还活着的正道人士此起彼伏地喊。
我笑起来。居然有人叫我少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落地时背心撞到一人肩角,胸中一时气血翻涌,口中霎时喷出一束血腥。
真好。白色的天太死板,染点红才好看。
只是……它怎么又变黑了。
再次醒来头顶是雕花板。
身上衣服都已换过,我赶紧摸摸脸颊,还好面具仍在。忆起昏睡前口吐鲜血,我打坐调息片刻,却发现筋脉顺畅得很,身上也无痛处,反倒精力充沛,精神抖擞。
窗边圆月高悬,只闻寒声。
我对着月光掀了右手袖子。那条金线历经血战竟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它比第一次见到时似乎长了那么一点点。
“嘎吱——”推门声在半夜如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