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抱着荷花荷叶,被周丰年扶着上岸,踩在刚下过雨的泥土地上时,脚下软软的,让他有那么一丝不真实感。
脸早就红透了,心跳如雷,看着周丰年蹲在岸边,把船上的莲蓬捡进背篓里,江姜突然有点头晕目眩,腿软了,勉强才能站稳。
两个人摘得莲蓬不算多,连一个背篓的一半都没装满,周丰年把两个背篓叠在一起背上,自然而然地拉着江姜的手:“走吧,回去了。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你赶紧回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
夏日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夕阳被云朵簇拥着快要落下,炙热的大地蒸腾着渗入泥土中的雨水,空气弥漫着田野的味道。
江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田埂上,被周丰年眼疾手快地扶起来,半抱在怀里,江姜害臊得不行,一手揽着好几朵荷花荷叶,腾不出空,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一下周丰年:“我,我没事!”
周丰年忍不住笑,扶着他站好,十分郑重地牵着他的手,是手指交叉的暧昧的牵法,他也不急着走,和江姜在荷塘边的田埂上站定,之间只隔了两拳不到的距离。周丰年说:“我的表白,你还没有答复。”
江姜手都是抖的,他不敢看周丰年,又有些激动、有些兴奋,更多的是欢喜,他又想抬头看周丰年脸上的神情,陷入纠结中,只能看着周丰年的胸口处不停吞咽口水,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不看不要紧,此时他们两个人身上衣服都被雨水淋得湿透,周丰年身上的白衬衫几乎变得透明,白色的背心也洇湿,健硕的肌肉线条冲击着江姜的视觉。原本就飘红难消的小脸更是一下子又从脖子红到耳朵根,江姜把脸埋到荷花后,蹭着还带有水珠的花瓣给脸上降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怎么答复……”
若是换了别人,多半会以为是被拒绝了,但是这是江姜,问话的是周丰年。
周丰年也不着急,温柔地摸了摸江姜的细软的头发,循循善诱:“我刚才未经你同意,突然吻了你,你如果恼我,现在就狠狠扇我一巴掌,如果你不讨厌,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喜欢你。”
江姜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没有讨厌!”
他怎么可能扇周丰年呢!况且,刚刚那个吻,他分明也是回应了的……
周丰年“哦”了一声,牵着江姜的手更紧了一些:“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同意跟我在一起。”
江姜不明白,他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比平时看起来还要呆,他抬头看周丰年:“我不明白……什么是在一起?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周丰年噗嗤笑出声来,轻轻在捏了一下江姜的鼻子:“小笨蛋。”
“在一起,就是谈恋爱、处对象,”周丰年看着江姜的眼睛,“以后还会同居、结婚。”
江姜这下子反应过来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不利索。
怎么可能呢?
周丰年怎么会……跟他表白呢?
是周丰年啊。
是实验站的那个、从城里来的大学生村官,周丰年啊!
“你不愿意吗?”周丰年歪了一下头,好像有点委屈,江姜一个激灵,磕巴着说:“没有!没、没有不愿意!”
“就是……”江姜吞了口口水,垂着眸子看怀里的荷花,“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周丰年突然又在江姜脸蛋上亲了一下,吓得江姜瞬间站直,像只受惊的兔子。
“没什么不敢相信的,”周丰年捏了捏他的手,轻轻地说:“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我,我也是。”江姜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小声说出这样一句话,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周丰年,轻轻绽开一个笑容,眼睛湿漉漉的,浅浅的梨涡里漾着蜜一般甜。
周丰年看得心痒痒,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我好高兴。”
“我,我也高兴。”
两个人对视着,身前隔着几朵还沾着雨水的荷花。
天色慢慢要暗下去,情人的眼眸却是亮亮的。
他们也不说话,只看着对方,仿佛只要能看着彼此,就能直接站到岁月的尽头。
最后还是一阵晚风吹来,激得江姜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周丰年这才大梦初醒般拉着江姜往他家走。到江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江奶奶要出门去玩牌,天色暗,老人家没看见两个人牵着的手,倒是把江姜吓了一跳,想挣脱却没成功,只能又躲着头跟在周丰年身后听他和奶奶寒暄。
“快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让小姜给你泡杯热茶喝啊。”
周丰年笑着说好,江奶奶赶时间出门了,江姜赶紧拉着周丰年穿过堂屋去后院,到柜子里找出江哥哥的旧衣服递给周丰年让他去洗澡,周丰年却拽着他把他塞进了浴室里:“你先洗,别感冒了。”江姜拗不过,只好去自己房间拿了睡衣,乖乖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擦干的时候江姜觉得有些头晕,心里暗道不好。
周丰年在厨房给他熬了碗姜汤,没找到红糖,就用白糖代替,看江姜出来找他,招招手让人过来喝掉:“喝了这个,已经吹温了,直接喝就行。”
“哇,你还会煮姜汤呀!”江姜笑得娇憨,看周丰年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倒弄得他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上网查的,可能不是很好喝。”
江姜很给面子,一饮而尽,咽下去后“嘶嘶”地抽气:“好辣呀。”
虽然他名字里带“姜”字,莲花乡也盛产生姜,但是他个人还是很不喜欢姜的味道。
嗯,不过跟周丰年有关的事物,在他心里都是另一套评价标准。
周丰年去洗澡,江姜坐在自己床边上,看着他放在大海碗里面的荷花,忍不住地傻笑。
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呀。
荷花年年有且多,村民一点都不稀奇,江姜也更在乎甜丝丝的莲子和要拿去卖的莲藕,几乎没有在意过这些粉粉的荷花。
直到今天,周丰年摘下来送给他,他才发现,原来荷花也这么美、这么香。
真是越想越害羞,这些荷花都是周丰年摘下来送给他的呢!
周丰年拿毛巾擦着头发,刚走进江姜房间,看到的就是小孩儿穿着松垮背心和棉麻的四角短裤坐在铺着竹席的床边,浅蓝的蚊帐被挂起,他正看着桌上放着的海碗里的荷花傻乐,两条白白的小腿在床边快乐地晃啊晃,脚腕子上的那截红绳醒目,看得周丰年忍不住吞咽。
听到声音,江姜扭头看周丰年,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敛,抿着嘴瞟他一下又低头,也不晃腿了,两个脚丫交叠,羞涩地蹭了蹭。
周丰年觉得气血翻涌,咳了两声,逼着自己把眼睛从那脚腕子上移走。
……真是要命。
“周哥,”江姜羞怯怯地叫他:“你歇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周丰年僵硬地点点头,站在门口没动,江姜觉得不太合适,下了地给他挪了一下房间里的小木椅:“周哥你坐会儿,我去给你泡碗藕粉吃。”
没等周丰年说话,江姜小动物一般轻巧地从他身边挤出门去,啪嗒啪嗒地跑到厨房。
周丰年把椅子推到床边上,面对着凉床在木椅子上坐下,打量了一番江姜一览无余的小房间,地方不大,但是被收拾的很干净。漆面斑驳的书桌上点着一盏台灯,墙上贴着很旧的港星海报,老式落地电扇看起来年纪比江姜还大。
没一会儿江姜端着搪瓷缸进来,手里拿着小勺子慢慢搅拌,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他只能坐在床边上,与周丰年几乎膝盖挨着膝盖,把手里的搪瓷缸递给周丰年:“我加了点冰糖,等凉一会儿就能吃了。这个藕粉是我奶奶自己做的,我嫂子特别喜欢吃呢。”
莲藕是白荷村的主要经济作物之一,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藕粉,但是江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村里有名的巧妇,不知道有什么秘诀,她做的藕粉细腻顺滑,开水冲泡后搅拌化开,是淡淡的紫粉色半透明糊状,加两块冰糖,吃起来清甜爽口。
周丰年学着江姜搅拌的样子搅了一下,挖了一勺吹凉,在江姜期待的目光下送入口中,冰糖的甜味和藕粉特殊的甘美相融,化在舌尖,温热而不腻味,夏天吃着也不会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