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如何动手?”温润嗓音裹着诡谲阴森的轻笑在漆黑夜里飘来。
这突如其来笑怵的二人寒毛倒竖,猛然转身见一人撑着伞悄无声息站在后头,雷光炸开刹那,映出那人面如观音,神色和熙,仿佛是位清雅温润的教书先生,单手背在身后。
是他们要杀的人!是那个书生!
二人心骤然放下,顿觉自己是多余害怕,不过是一个长相秾丽艳绝的体弱书生罢了。
对视一眼,邪念骤生,他们还没玩过这种呢,不知道一会哭喊起来是何等令人爽快……一人手握柴刀,一人扯动粗绳,迎着豆大雨滴一步一步向对面不知死活的书生逼近。
“桀桀桀……”
云连鹤不慌不忙,甚至走到一旁收好那杏花白伞。
叹了口气笑道:“可要小心这唯一的伞,不然嫂嫂要训我的……”月光挣扎着透过黑云,背在身后的手划过一道锋利冷光。
……
黑云压顶,雨势如雷,天地间一切动静仿佛都被盖过。
山中一樵夫家刚熄了烛。
“大半夜你在床上扭什么?!欠打啊?”
“媳妇儿!你有没有听到砍树声儿?”
屋内安静了一会像在细听,而后传来巴掌声。
“没有!都是大雨声!瞎想什么呢!估摸着是山里野狼给雷雨吓的,赶紧睡觉!”
“哦哦……哦好……”
许久,屋中二人沉沉睡去。天际闷雷阵阵不歇,雷光一次又一次劈开层层云障,四周铁锈腥气引来山间野兽,兽眸燃着幽光,却像是畏惧树下那人一般原地踌躇嘶吼,只要他离去它们就会蓄力猛扑,饱饮蚕食。
云连鹤完全不在意它们,于暴雨中默然而立,伸出手,任由雨水冲刷血迹顺着苍白指节汩汩淌下,他回忆起年幼猎杀白兔时手下跳动渐熄的愉悦,和如今一般,恐惧和挣扎满足了他压抑已久的食欲。
漆黑双眸映着流动血痕,迎着雨享受不用克制的疯狂,他勾起冰冷的唇对着手心的檀木珠无声道出四字,“无用之物”。
余光中白影一晃,他猛然转头,洁白的杏花伞陡然坠落血泥,霎时瞳孔震动心口骤缩,似脱力般踉跄跪在暗红泥水里,向着白伞急切攀爬,触及便拥入潮湿怀中,本是伞遮人,到他这却成了人遮伞。
杏花最终还是不慎溅上点点鲜红,云连鹤语气低落委屈:
“伞脏了……”
像是在责怪自己过于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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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报更声透过雨幕隐约传来,转瞬又被掩去。李红杏支着灯笼,神情忧虑,在屋檐下来回踱步。
已是子时可云连鹤也不知去哪儿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汪汪——汪!”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蛋黄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激烈吠着,好似要驱逐什么令它恐惧的东西。李红杏蹲下安抚摸头,再探头看去时却见一黑影浑身狼狈伫立着。
李红杏只觉见鬼心瞬间蹦上喉咙,可再仔细看去竟是污泥满身的云连鹤!
发带抓在他手中,被雨湿透的乌发顺着水流凌乱贴在脸上,衣摆沾满污渍好似整个人在泥水中趟过,夜色与暴雨衬得他如幽鬼。
李红杏讶异的向他招手,“阿鹤!站着发什么呆啊快快进来!是出什么事了么,这样迟才归家?不是带伞了吗怎么会湿成这样!伤到了么?”拽着人进屋,拿了披风给他裹上。
“我娘留给我的珠子掉了,我想找回来…”他被按在椅子里面露伤怀,看着身前担忧的李红杏,垂眸摇摇头,摊开被冻得泛青的拳头,手心里躺着一颗檀木珠。
“嫂嫂,伞被我摔坏了……”他还内疚地说道。
“这有什么!快暖暖就去更衣!我先去给你做碗姜汤驱驱寒,可别病了。”李红杏将备好的小火盆挪到他脚边,急匆匆地就去了厨房。
“怪事,斧子呢?明明记得放这了...”李红杏疑惑的嘟囔,弯腰在灶台边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只能先寻点木屑引火。
她端来姜汤随口一问:“阿鹤,有没有见着家中斧子?”
他佯装迷茫的摇头,接过姜汤安静的喝了一口,垂下眼帘,漫不经心想着:
应是连同那二人被泥水埋于地底了。
他捧着瓷碗,抬头视线专注望着身前的女子,好似舔到蜜糖甜上心尖。
云连鹤归家那一刻就知晓李红杏在灯火通明屋子里等他许久,甚至妥帖地备好火盆为他驱走寒凉。
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云连鹤暗想:她是否有片刻为他久久未归忧心不安而非只是责任……
微微抽动的唇刚想说什么,李红杏发间木簪却如利芒狠狠刺入眼,他险些控制不住想要取下丢入火盆,忽的低头避开视线,盯着紧紧掐住的瓷碗,好似要掐死那勾引李红杏的铁匠一般。
姜汤带来辛辣直冲口鼻烧遍全身,炭火在眼中扭曲,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云连鹤恨极却又忽然想起那夜她入怀时下意识摩挲他锁骨的含羞粉颊,眸中阴郁顿生,既然她好这美色那就勾,勾的她眼里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