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瘦子指着城头,战战兢兢地说:“城头上……有鬼火!我们不敢上去!”
何欢儿回头一瞅,立刻大笑不止:“可不嘛,谁见了绿幽幽的鬼火不躲着走?哈哈哈……”
“什么鬼火!”郑无伤颇为尴尬,嘴巴却很硬,“一群肉眼凡胎,不识真阳之火!那是专门克制鬼火的!”
关月对沈九道:“你把这些流民带上城关,妥善安置。还有,吩咐兄弟们,待在木楼中,不要出来。”
“义主,你现在就要作法驱邪?这刚一更天,还不到时辰吧?”
关月轻叹一声:“法阵遭毁,已经镇不住城中的怨灵,我只能早些作法挡住群鬼。”
“今年邪门的事真多!”沈九拿掌心蹭着头皮,“义主,你这回一定要多念几遍咒文,好好压一压城中那些老鬼,让他们老实点!再由着他们闹下去,义社的兄弟就要跑光了!要是没了手下,你这义主还咋当?光杆义主能救济几个百姓?”
关月烦躁地一扬手,“行了!你快走吧!”
“我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你着想?每次都不领情……”沈九一边絮叨,一边领着流民上了城关。
顾子期道:“无伤、无厌、欢儿,你们三人在城关上守着,千万不要让逃逸的怨灵伤到人。”
郑无伤问:“少主,你要做什么?”
“我留下,助义主一臂之力。”
何欢儿想也没想,大喊了一声:“不可!”
她在心里喊出了后半句——关月就是人皮夜叉!
郑无伤眉峰一挑:“你这又是哪一出?少主之事,哪里轮得到你发号施令?给我乖乖回去!”
何欢儿张口结舌,不敢说出实话,低下头搓着鼻子。
“顾少主且去便是。”关月笑容可掬地开了口,“关某与城中怨魂打交道多年,已是老相识了,自有办法对付它们。”
“金匣尚在城中,一切都难以预料。”顾子期举目望向漫卷而来的魂团,眼梢眉角皆是倦意,“欢儿,你想留便留下吧。”
郑无伤万分不解:“少主,留下她这个累赘有何用?只会碍手碍脚!”
关月盯着何欢儿,眼中忽阴忽晴,悠悠渺渺荡出了一句:“这位姑娘相貌清奇,或许有鬼神不测之术。”
“哼!什么清奇?”郑无伤听关月夸何欢儿,浑身不爽,“不就是丑?吓得鬼神都不敢近身!”
“郑二师兄,别磨蹭了,救百姓要紧!”石无厌拽着他上了台阶。
郑无伤居高临下指着何欢儿,正色道:“见习弟子,不许给少主添乱!紧要关头,一定要舍身护主!为少主殒命,是你的造化!”
何欢儿皱起眼睛,拢住耳朵,张大嘴巴,发出了大大的一声:“啊?”
“你这个丑东西!居然敢戏耍于我!”郑无伤气得要冲下台阶打人,被石无厌拦腰截住,生拉硬拽带走了。
关月伸手往城关上一指:“顾少主,回城关吧,还来得及。”
顾子期无声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惜,可惜!”关月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惋惜,“关某本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顾子期直视着关月,眸光澄澈,“既要诚心交友,便该坦诚相见。”
关月闻言,脸上掠过狂风巨浪,一刹那,又回归了风平浪静。
何欢儿在二人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惊讶不已:“顾少主,你莫非……知道义主……是……是……”
“人皮夜叉。”顾子期语气极淡,仿佛一缕微风拂过流云。
“亏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关月自嘲地笑了,“不知顾少主是何时发现的?”
“初会之时。”
“关某是何处露出了破绽?”
顾子期从背后抽出了飞霜剑,挥剑指向迫在眼前的怨灵,“眼下保住城关要紧,细事稍后再谈。”
关月抬手压下顾子期的手腕,笑道:“顾少主是远客,关某身为一方地主,岂能劳动客人护守关城?”
说着,他张开双臂,运起法力,满头长发在身后徐徐飘散开来,左右上下蔓延不绝,如同一面发着光的黑流瀑布,将整座城关掩在了身后。
何欢儿不是第一次见他施法,并不十分惊讶,而顾子期亦是一脸平静。
关月布下发障,从袖中掏出一个粗布口袋,朝着手心一抖,倒出来一只钱币大小的黑蜘蛛。他神情忧伤,语气充满怜惜:“关某本来养了七只蜘蛛为具,取名为般若,如今却仅剩下这一只了。”
他俯下身子,把蜘蛛放到地上,“八足兄,靠你了。”
蜘蛛一落地,就飞快地爬向了城门方向。
城中涌出的怨灵开始变得骚动不安,怒啸悲鸣之声仿佛炸开了一般,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地上的蜘蛛。
那只蜘蛛依然爬行不辍,而且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大,须臾之间,便膨胀得犹如一栋楼宇般高大。
怒涛般的鬼嚎低了下去,不似方才那么汹涌了。
关月腾跃了几步,轻盈地飞上了蜘蛛后背,他回身招手——
“二位,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