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的声音飘忽在风中,“当然是为了叶家威信。”
“大哥以身作则,今晚就去烧了那些没用的东西,往后外人问起,见前尘已断,大哥如此决绝,定然相信大哥诚心悔过,声望也水涨船高,叶家自然更上一层楼。”
“大哥不是广邀请修士吗?此事一出,那些还在观望的修士定会对大哥刮目相看,到时叶家就不缺弟子了。”
听见这堪称荒谬的言论,叶憬简直怒火攻心,奔跑间连手都在颤抖:
“你给我站住,叶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那房里的东西,我明日就将你送出城历练,郊外诡气残余,凶险万分,没有十天半个月你别想出来。”
两人动静很大,吵嚷声一路穿过叶家,许是外出办事的弟子太多,又许是那房屋被人藏得太深,竟真的无一人察觉,叶安越喊越兴奋,回头时看见了叶憬难看至极的脸色,嗤笑着又添了两句:
“大哥不会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就连每日洒扫弟子都是你的亲信,旁人连进都不让进,当真严防死守。”
“若是大哥让我进去看一看,说不定我还能……”
叶家弟子两人一宅院,也就只有某个特殊的乞儿能享有特权,叶安修为不高,今晚却难得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房檐模糊的轮廓出现在黑夜,两人眨眼间跑进了院子。
叶安头也不回,手中燃起一簇火苗,步伐加快。
“叶安!”
约莫是愤怒到了极点,叶憬作为大少爷的形象彻底破碎,此时他竟顾不得多想,两腿一蹬直接扑了过去。
噗通!
火苗灭了。
巨大的冲击带起一阵摇晃,叶安稳不住身子,脚步一滑,只听“嘭”的巨响,门闩断成两半。
随即两道身影双双跌落。
屋内叮铃哐啷声音不绝,二人翻滚间不知拽到了什么,灼热的刺痛碰到手心,逼得叶安惨叫了一声,然而翻滚并未停止,那种天旋地转的昏暗持续了几息,终于在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中停了下来。
良久的喘息后,叶安握了下手。
掌心传来滑腻的触感,应当是在混乱中抓到了东西,叶安眼睛睁开一条缝,慢慢适应了黑暗。
待他看清后,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截两指粗的蜡烛,红艳艳的,烛芯一点黑,还带着余温。
“……”
电光火石间,灵光猝然一闪,他赶忙看向屋内——
红色围帐半掩,绣花床褥对面的案几上摆着燃烧的龙凤烛,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因为成对的蜡烛少了一半,另一只正冰冷地躺在他的掌心。
“……”
叶安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你……”他颤抖地指着屋内喜庆的布局,“你究竟想干什么?”
“……”
屋内干净整洁,龙凤烛都是新换的,落单的那只孤零零挺腰,连摇晃的火苗都显得滑稽可笑。这分明是每日悉心照料的缘故。
“这就是你一直阻拦我的原因?”叶安难以置信,“你居然把这间屋布置成了喜堂?”
“……”
“你莫非想娶他为妻?长老知道吗?父亲又知道吗?你疯了吧……”
“咣当”一声,叶憬突然发力,叶安猝不及防之下头磕在地上。
叶憬喘着粗气,声音颤抖:“你懂什么?你自小风流成性,哪知我的痛苦,临走前我答应过他,等他回来就给他一个名分,我作为继承人不能言而无信……”
话说到后,越来越弱,似乎也是知晓自己这般荒唐的举动,叶家抿着唇,喃喃道:
“他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满心满眼都是我,我如何舍得让他颠沛流离……外面再好,可那些弟子瞧不起他,又哪能比得过家呢?”
“……”
两人此刻都是翻倒的状态,旁边是拦住他们的床架,不知是不是错觉,竟隐约觉得帷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叶安听后却嘲讽道:“我的好大哥,他已经跑了,你日日夜夜地思念的人已经跟那什么苍梧宫弟子走了,就算那弟子不要他,不还有个什么表兄呢?就算他愿意回来,也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你是准备替别人接盘吗?”
“……”
“到时候传出去,说叶家继承人娶了个没人要的破鞋,你让那些家族怎么看我们……”
嘭!
叶憬一拳砸下,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他不是破鞋,他答应我会回来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
叶安舔着嘴角的血迹,忽然发出一声哂笑:“不是破鞋?”
“哈哈哈哈哈……他难不成能躺在这喜床上等你回来……”
突然消音。
叶憬第二拳落下,岂料叶安分毫未躲,硬生生挨了这一击。
第三拳刚刚扬起——
叶安颤巍巍指向上:“等……床上……”
终于察觉不对,叶憬赶忙扭头。
床榻半掩,红帘暖帐,原本温馨暧昧的布置的忽然波动。
薄纱影影绰绰,两根指节轻轻一掀,一双消瘦的手探了出来。
手的主人应当还没睡醒,胡乱摩挲两下,才抓住围帐,然后就着松垮的力度缓缓一拉——
哗——
床帘后是张熟悉的面容。
梅负雪歪着头,神情晦暗。
许是翻身时过于懒散,鸦发不经意缠了几圈,脖颈多了的遮掩,但也挡不住上面朦胧的印记。
像是有一双手,从后腰攀至颈侧,最后紧紧扣在后脑处。
梅负雪恹恹道:“闭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