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种微妙的情绪酝酿发酵,充斥在林间小路中,可它太浅太淡,仅仅是笼罩了一瞬,又乘风去到半空,待到再落下时已经无法追寻。
沈无眠拧起眉,打量的目光毫不遮掩投到几步远的人上。
他审视了片刻,才说:“他们到底是为诡修的身份,还是为你这个人。”
“……”
“所谓的幕后主使,你当真不曾见过吗?”
“……”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祁白川纹丝不动,黑亮的双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沈无眠咄咄逼人未有褪色。
僵持少顷,祁白川终于缓了声,换了个折中的说法:
“我没有机会。”
“……”
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回答,沈无眠脚下一动,两人又恢复肩并肩站着。
他重回话题:“你欲动主身,将他们骗进主阵,想法很好,但叶,孟那边亏损已久,分阵不足为惧,主阵不一样,你要考虑主阵的情况。”
“……”
“诸如叶,孟的阵基数不胜数,每一处阵基都凝聚此地的气运,你捣毁三处……是两处,孟家还被抢了,但还有数以千百我们所看不见的阵基,这些阵基会保留少许气运维持运转,而剩下的都被送往主阵。”
“……”
沈无眠说至此,声音慢慢绷紧了:“你知道这是何等规模吗?”
“……”
“仙界的梁柱是气运,现所有气运都凝聚在一处,用于主阵的偷梁换柱,这不是简单的重演历史可以实现的,一旦阵法运作,甚至可以形成一方虚假的天地,无人知晓后果,你想拉他们一同入阵,在主阵解决他们,可你忽略了一件事……”沈无眠压低声音,
“你们很可能会在阵法的干涉下丧失记忆修为,甚至根本就支撑不到阵法结束,成为阵内的养料。”
“……”
“如此这般,入阵之人没有记忆修为,我即便同你入阵,也帮不了你,更严重者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你要在这种的情况下同我与他们周旋,你能做到吗?”
“……”
许是为了劝诫,沈无眠放慢语速,一字一顿:“还有他。”
“你知晓他的脾性,我们都走了,他要自己留在宗门……”
“你不必入阵,”祁白川果断道,“我一人足矣。”
“你一人周旋阵内的老不死外加我们两人?”
祁白川“嗯”了声。
沈无眠嗤道:“呵……”
“主阵威势再大,也不过是座幻境,”祁白川侧目,语气带了微不可察的嘲讽,“当年我能做到,现在亦然。”
“……”
约莫是知道多说无益,沈无眠认认真真看了他片刻,终于妥协:“好。”
“我先走了。”话毕祁白川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沈无眠眼疾手快,“这么急作甚?”
“要事在身,”祁白川敷衍道,“有话明日再说。”
沈无眠瞥了眼鱼肚白的天色,拦住人自顾自道:“明日就是论道了,你现在修为无几,我让人余了聚灵阵的边缘,你且进去,多少有点用。”
“……”
话音落下,周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无眠不觉有误:“从现在起待到明日,你哪也别去,灵力就能涨个七七八八,到时与他们比试也能轻松些……对了,药你没喝吧?要是你真怀了,喝完我不好交代,你方才说给你送药的医师是哪个?我猜是无相宗那边的,刚好趁现在当堂会审,杀他们个猝不及防……我在帮你报仇呢,你什么眼神?”
祁白川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盯着他,像块磨光的暗焦,锋利都藏在海下,看得人莫名毛骨悚然。
沈无眠瞟过对方黑沉沉的瞳孔,难得收心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不满意?”
“……”
祁白川冷着脸注视片刻,突然道:“你可知我方才在何处?”
“知道啊,”沈无眠不假思索,“不是去找他了吗?”
“我在作何?”
“我哪知道,”沈无眠说,“你这话是请求我在旁记录吗?”
“……”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沈无眠疑惑更甚,祁白川盯了半晌,没有表态,正当沈无眠以为对方要就此僵持之时,祁白川却忽然一改面色,缓下声道:
“这些年你独自一人,劳心费神,实在不易。”
对于陡转的话题,沈无眠应付良好:“凑合,就是有点无聊。”
祁白川说:“提前适应,为你好。”
沈无眠:“为何。”
祁白川耐心道:“你以后也只能如此了。”
“……”
“站住!”沈无眠第二次雷厉风行,“我话还没说完。”
祁白川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外面的谣言你知道吧?”
“……”
这句话终于止住动作,祁白川蓦然回眸,黑云散去,残月悄声落下,没来由的,那道目光在清辉下有些明暗不定。
沈无眠随口道:“就是关于你和他的。”
“……”
“外面传得头头是道,我抓不住源头,想要遏制但没证据,毕竟……”沈无眠顿了顿,才道,“当年事发突然,我被拖了脚步,赶到时早已回天乏术。”
“……”
“如此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改日找个时间把传谣的人揪出来,以绝后患。”
“……”
稀薄的冷风吹开枝梢,树影簌簌抖动,如同鬼的爪牙,参差不齐地落在了祁白川脸上。
许是劳神缘故,少年的身躯在这一刻有些不自然的停顿,像是被一语道破的伪装,但也仅仅是刹那,他就恢复了往日作态。
“随你。”声音缥缈不定。
“况且他现在修为尽失,脑子也不太好用,等恢复后要是听到这些言论,八成要生气,我去寻些药,看看能不能让他提早……”
“不急。”
祁白川忽然打断。
沈无眠投来探究的目光。
“恢复非一朝一夕,物极必反。”
祁白川掩去眸色,温声道,“你看好他,顺其自然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