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彩香,竺一禅立刻折回毡帐。
一堆人围着在床边急救,他迫切地想知道苍云的安危,又不好意思明眼观望,只能背过身去,从人们的对话中了解情况。
幸好血及时被止住,伤势得到了控制。
骄雾终于松了口气,紧张的神情一扫而空,对着床上的人怒骂道:“你不要命了吗?我看你们姐妹俩,脑子都有病!”
众人端着沾血的布、水盆、剪刀,离开帐篷去煎药,四下终于安静下来。
苍云缓缓睁开眼,沙哑着声音,恳求道:“公主,饶了彩香吧,求求你了。”
“现在倒心疼起她来了?”骄雾讥讽道,“之前是谁说,不想见她的?”
“她犯了错。”苍云虚弱地说道,“但是,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她永远都是我妹妹,我甘愿替她承担。”
“行了行了。”骄雾撇过头,“你替我挨了一刀,我饶你妹妹一次,以后就不欠你了。”
说罢,她转向仍背对着她们的竺一禅,说道:“高僧,你过来吧。”
竺一禅犹豫着,没有动。
骄雾的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过来啊,她已经穿好衣服了,本公主身边的人,你想看,还要得到本公主的同意呢!”
竺一禅尴尬地转过身,来到床边。还没开口,苍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略显激动地说道:“凶手是丑奴。”
骄雾在一旁,无奈地摊了摊手,嘀咕道:“你应该跟他讲,你身上的伤有多疼。”
但苍云依然紧紧攥住竺一禅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寻求他的肯定:“是丑奴,是丑奴!不是……”
苍云顿了顿,然后低声补充了一个“别人”。
“师兄已经告诉过我了。”竺一禅轻声细语地说道,“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骄雾和苍云对视了一眼,接着,骄雾走开,取来一件东西,递到竺一禅跟前。
竺一禅定睛一看,是丑奴那副从未摘下过的面具。
昨天晚上,苍云告诉竺一禅关母亲死亡的真相,突然被守卫叫走,久久未回,就是被骄雾叫走的。
当时,骄雾的婢女已经寻了她几圈,还不见人影,急得团团转,终于打探到她的位置,一见苍云出来,立刻拉着她走,说公主有急事找她。
到了骄雾的毡帐,骄雾遣散了所有婢女,开门见山地说道:“哥哥不准我出去,我要你装成我,替我待在这里,我好去找桑吉母子算账。”
苍云看着骄雾手中的头纱,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骄雾焦虑地踱步起来,“雅朵那个贱奴,趁父王酒醉,装作我母亲的样子勾引父王,如今还反过来污蔑我母亲!
还有桑吉!仗着父王的血脉、哥哥的重用,这些年来,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现在竟然划伤我的、我的……”
她的语气急促起来,气愤与委屈交织在一起,手中的头纱荡漾起阵阵涟漪。
她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苍云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大声问骄雾:“装作王妃的样子?怎么装的?”
“我怎么知道?那种下作的手段。”骄雾深深皱起眉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雅朵年轻的时候,和母亲长得有点像,但我觉得纯属胡说八道,一点都不像!肯定是她偷穿了母亲的衣服,加上父王喝醉了,才弄错的!
不过,母亲是和亲公主,代表着大魏,父王绝不会纳母亲身边的奴才为妃的,她那些心思,哼,全都白费了!”
苍云的心情激动起来,她觉得雅朵很可疑,说不定那晚,青阳见到的不是王妃,而是在黑暗中冒充王妃的雅朵。
骄雾瞧苍云没有反应,以为自己的要求遭到了拒绝,恼怒地说道:“你不帮我??你不会和别人一样,劝我不要跟他们计较?就因为桑吉是父王的孩子,是我的、我的兄弟?”
沉默了一会儿,苍云低声说道:“我没有这么想。我们纥骨氏,认的是母亲的血脉、母亲的姓氏,桑吉和你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在我看来,不算作你的兄弟。”
骄雾怔怔地望着严肃的苍云,脸上的神情,慢慢从惊愕变成满足。
最终,她清了清嗓子,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这、这样啊,也蛮好的,你们的风俗。”
苍云默默地接过她手中的头纱:“所以,六公主,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吧。”
两人迅速交换了衣服,骄雾脸上受了伤,用头纱罩住脸,也不会让人起疑。
苍云把自己的手藏在衣袖里,这双生有六指的手,是唯一的破绽。
看着骄雾用围巾包住半个头,挡着脸、弯下腰准备出门,苍云突然喊了一声。
“六公主!”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不想把青阳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换了个说法:“前几天,雅朵言语之间阻拦我们调查,还记得吗?她又一直想代替王妃,我认为她很可疑,所以,你、你别杀她,说不定她知道真相。”
骄雾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她顺利离开后,苍云独自坐在帐中,脑子里很混乱,精神也紧绷着,担心婢女们发现自己冒充公主。
好在,没有传唤,那些婢女根本不会主动进来,苍云渐渐放松下来,打量起四周,又看到了那块诡异的楼兰漠玉。
这是苍云第一次和它单独相处,不知怎么回事,它显得比之前更加动人心魄,异常浓郁的色泽,仿佛在招手呼唤着苍云。
苍云有点儿害怕,但还是被它迷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它看,忘记了呼吸。
突然间,门帘被掀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苍云立马清醒过来,看到丑奴端着盘子出现在门口,谦卑地说道:“六公主,老奴拿了点吃食给你。”
苍云摇了摇头,示意他出去,可丑奴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将碗盘放在桌上:“是酪粥,尝尝吧,这是你母亲最喜欢吃的东西。”
犹豫片刻,苍云起身,刻意放慢脚步,模仿骄雾的步姿,坐到了桌边。
丑奴笑了笑,把调羹放到她手边,然后退到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