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小的时候,瑞王吸着鼻涕跟在他后面喊三皇兄,他那时也当真疼爱他,薛浪自幼聪慧,样样出类拔萃,隔三岔五就能得到父皇的赏赐。
瑞王却资质一般,但屋里总有御赐珍品,不是他多受皇帝宠爱,而是薛浪把自己的赏赐全给了他。
前几日他领罚的时候,没人出来替这个披挂出征的小王爷求情,他这个好弟弟不仅一言不发,还示意他那一脉的老臣落井下石。
战异族,护大庆,好像将兵符交予他的那一刻,无论他多少军功,他们都看不见了,将这当作理所应当。
兵符抵军功,老皇帝想要收回兵符,那他的军功能不能也收回来?
薛浪摇了摇头,多少年前的感慨了,他再不对血脉至亲抱有期待。
察觉他的情绪波动,燕离眼里的担忧一闪而逝,想为他分忧:“王爷想说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浪下意识抬眸,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忽然,他心头一松。
“没什么。”薛浪笑笑,不同于狐狸笑,不同于面对其他任何人的笑,他有心转移话题同燕离闲聊,“近日城中怎么传本王的?”
燕离平时所传的情报皆为严肃正经,谁与他的王爷联系密切,他便着重调查谁,对于市井流言没多在意。
如今主子问起,他虽是面无表情,心里却开始忐忑起来,立马跪地认错:“主子,属下不知,请责罚。”
薛浪捏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起来,好笑道:“你倒是诚实。”
燕离沉着眼,透过面具,薛浪依然能够想到他紧抿着唇不安的神色。
“好了,不怪你,”薛浪松了手,拍拍他的发顶,缓缓说道,“而且,本王许你犯错。”
燕离快速地眨了个眼,轻声应下:“嗯。”
“走,本王带你去打听消息。”
“是。”
快汇入人群之前,薛浪娴熟地从燕离怀里翻出另一个面具,好生戴着,他现在可是禁足的厉王,被人瞧见又该参自己一本了。
酒楼人声鼎沸,说书人唾沫横飞,讲的正是厉王勇守边关的剽悍战绩。
“传说厉王系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妖魔,只一口气,就能吹得楚军人仰马翻。”
嚯,本王好大的口气,薛浪听得忍不住发笑,手指轻轻叩着桌沿。
“他常使三杆长枪,每一杆枪上都有小鬼,对垒三军之时,小鬼一露面,楚军便吓破了胆,不敢再战。”
他回来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却并不将他当作保家卫国的英雄,转眼就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却还记得他身上背了三把枪。
“他只需一声吼,天上便会降下神仙,替他扫平一切障碍。”
薛浪看了眼好像在走神的燕离,神仙没有,所向披靡的影卫倒是有一个。
说书人将他吹得神乎其神,着重强调了他的凶恶残暴,尤其是长相,据说头生三角,眼如巨鼓,比门神还要吓人。
民间已经渐渐流传出了“厉王样”的门神像,谈不上对他多尊崇,就是听闻有这么一尊煞神,能喝百鬼。
燕离握剑的手绷得死紧,双眼通红,咬牙切齿:“主子……”
杀了吧,杀了这些愚民,厉王在异族铁蹄下为大庆寻一线生机,而居于后方的安逸百姓,竟敢如此污蔑于他!
薛浪嘴角勾起,把手覆在他拿剑的手上,刚想开口安慰两句,耳边忽地一震。
“这厉王,竟是个断袖!”
薛浪扬起的嘴角渐渐放下,又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说书的猛灌了口茶,接着信誓旦旦地说:“证据确凿!他亲口说的!”
虽然他确实跟老皇帝提了一嘴,但老皇帝知他为人,定不会将这句胡话当真,或许是哪个醉瓢的小宫人说漏了,余下其他的一切全凭百姓想象。
薛浪摸了摸鼻子,眼皮一掀就迎上了一向老实本分的影卫疑惑不解的目光,这让他面上更加挂不住。
“他胡说的。”
燕离点头应是,没发表意见,一瞬间心如擂鼓,双颊可疑地飘上两朵红霞,庆幸还好有面具遮挡,主子看不见。
薛浪奇怪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小影卫倏然拔高音量,把头狠狠地偏到一边,含糊地说,“属下只是生气。”
这些议论算轻的,薛浪不怎么放在心上,听了半晌天书,扔下碎银便走了,再听下去可能拉不住燕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