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夜裹着潮湿的凉意,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宋岁昭蜷缩在阁楼露台的藤椅上,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薄荷味的烟雾混着露水的气息在月光下盘旋。月光透过斑驳的葡萄架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烟灰簌簌落在褪色的毛衣上,他却浑然不觉。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就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那些无人诉说的心事,都随着袅袅青烟飘散在夜色里。
打火机清脆的声响突然划破寂静,宋岁昭猛地回头,看到陈安澜倚在门框上,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男人手中的雪茄还冒着青烟,冷峻的眉眼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出冷冽的光。陈安澜的目光扫过他指间未燃尽的香烟,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谁教你的?"
烟从指间滑落,在木质地板上烫出焦痕。宋岁昭慌乱地用脚碾灭余烬,手语比划得又急又乱:"没……没人教。"他垂眸避开陈安澜的视线,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实质般扫过他泛红的眼角——那是连续三晚失眠留下的痕迹。
陈安澜缓步走近,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像是催命符。他弯腰拾起半截香烟,烟草的气味混着雪松香水将宋岁昭笼罩:"万宝路黑冰?"男人轻笑出声,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上自己深不见底的眼眸,"什么时候学会偷烟了?"
宋岁昭别过脸去,脖颈却被箍得更紧。
"回答我。"陈安澜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拇指摩挲过他颤抖的唇瓣,"还是说,要我一根根掰开你的手指,看看还有多少秘密?"露台的风突然卷起,将晾衣绳上的衬衫吹得扑簌簌作响,宋岁昭的手语在空中僵住。他想起自己藏在枕头下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对陈安澜的眷恋与痛苦。
沉默中,陈安澜突然扯开他的衣领。锁骨处淡淡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那是昨夜他用打火机烫伤自己留下的印记。"自残?"男人的瞳孔骤缩,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宋岁昭,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宋岁昭猛地挣脱,手语划出凌厉的弧度:"和你无关!"他后退时撞倒花架,陶瓷花盆碎裂的声响惊飞了栖息的夜枭。泥土洒落在他脚边,几株瘦弱的雏菊在风中摇曳,像是他破碎的心。陈安澜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小时候宋岁昭被同学欺负,也是这样倔强地不肯掉泪,小小的身影却倔强地站在那里,像一只炸毛的猫。
"无关?"陈安澜扯开领带,此刻男人逼近,呼吸灼热,"你该知道,你的命是我的。"
宋岁昭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抵在咽喉:"那就杀了我!"手语因颤抖变得断断续续,"反正留在你身边,也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摆设!"月光照亮他决绝的眼神,陈安澜的心脏突然抽痛,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小哑巴攥着他渗血的衣袖,哭得几乎窒息。那时他就发誓,要永远保护这个脆弱又倔强的少年。
"放下。"陈安澜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数到三。"他解开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沾着颜料的衬衫——那是宋岁昭上周设计稿的配色。宋岁昭的手开始发抖,锋利的瓷片在皮肤上压出红痕:"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陈安澜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偏执。他扯开衬衫,心口处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这里每道疤都和你有关!"男人猛地将他抵在墙上,"你以为我为什么阻止你学设计?因为我怕你翅膀硬了就飞走!怕再也抓不住你!"
瓷片坠地的声响清脆如裂帛。宋岁昭被箍在怀中,听着陈安澜剧烈的心跳,突然想起昨夜偷翻他书房时,在保险柜里看到的泛黄病历——先天性心脏病,手术成功率不足三成。而手术日期,正是他考上美院的那天。原来那些阻拦与刁难的背后,藏着这样深沉的恐惧与爱意。
"陈安澜……"宋岁昭无意识地发出含糊的音节,这是失音十年后第一次开口。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疼痛,每个音节都艰难无比。男人浑身一震,低头时撞见他湿润的睫毛:"别死……"手语比划得很慢,"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