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峤靠在男厕所冰凉的瓷砖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盖过隔壁球场的喧闹。
窗外五月的阳光晒进来,透过香樟树叶影影绰绰,刚刚篮球场上那记被截断的扣篮,三班那个刺头队长撞得他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矫情劲儿。”齐放手里拿着半根碎碎冰斜倚着门框,“平日里男生宿舍的汗酸味能熏死耗子,也没见你讲究......”
“待会儿经过第一组第三排的时候。”谢峤甩着额前湿漉漉的刘海,“你千万别问我要湿纸巾。”
“靠!”齐放剩下的半根碎碎冰被顺走,“刚刚问你又说不要?”
谢峤:“刚不是还没掰断吗。”
齐放:“......”
两人踩着预备铃往教室蹿。
青林中学坐落在青林市的老城区,是一所百年老校。
这些年,学校陆续翻新扩建,老建筑保留了原有的风貌,内部却焕然一新,每间教室都配备了智能黑板和空调。
“甜妹!一定要是甜妹!”齐放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虔诚地拜了拜,“今早在食堂偷听到的,云中君和隔壁老刘说转学生今天就来。”
学习委员抱着一摞作业本快步进教室,回到了第一组第三排的位置。
齐放立马闭嘴,拿起一本书假装在认真看。
罗云君的细高跟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她身后跟着的清瘦男生,简单的黑头发黑T恤,衬得皮肤白得晃眼。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罗云君推了推眼镜,“从江州转来的。”
齐放瞬间甜妹梦碎。
五十多道目光齐刷刷扫来,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小声的议论。
“安静。”罗云君敲了敲讲台,“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方以程。”
罗云君指着谢峤前面的空位,“先坐那儿。”
方以程顺着罗云君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跟谢峤打量的目光对视上。
谢峤抬了抬下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除了个别特殊的情况,每月班级座位都会轮换一次,确保每个同学都能坐到前排。
谢峤就属于“个别”。
他不喜欢坐前面,因为不方便他自由活动,他个子高、不近视,还总得掐着点抢食堂、占球场,简直是天选后排人。
前座空置了半个多月的椅子,终于迎来了新主人。
谢峤盯着方以程从书包里掏出课本,这才留意到他的小臂缠着纱布。
“看够了吗?”方以程冷不丁回头,谢峤指尖转着的笔突然被惊飞。
“现在看够了。”谢峤扯下速写本画满战术图那一页,慢条斯理团成球。
青中严格管理学生带手机,扔纸条保险又复古,还能锻炼投掷准头。
小纸团划过方以程耳际,精准地砸到了齐放课桌上。
罗云君的课没人敢开小差,谢峤硬是挺了一节课。
到了英语课,他终于撑不住睡着了,昨晚打游戏到凌晨,体育课又跟三班打得你死我活,这会儿实在是顶不住了。
谢峤前面的座位空了半个月是有原因的,罗云君为了让谢峤上课不睡觉,特意空出这个位置,好让任课老师可以随时监督他。
现在新同学来了,谢峤找回了久违的熟悉安全感,睡了足足一整节课。
刚开始,大家对江州转来的学霸还挺好奇,毕竟长得帅成绩好。
关于转学生的传闻更是越传越邪乎,起初只是说方以程是个富二代,读的是江州最好的私立贵族高中。
后来传他因为早恋打架在原校混不下去了,等谢峤听见最新版本时,已经变成方以程他爸要给学校捐游泳池。
“最新消息!”齐放踩着上课铃窜回座位,“听说方以程他爸要给学校捐游泳池!”
“得了吧。”谢峤把刚发下来的月考卷子一把塞进桌洞,“就操场边上那块烂地?养蚊子还差不多。”
“真的!”齐放压低声音,“我听三班的人说,他爸是搞房地产的,还说他书包挂着玛莎拉蒂的钥匙扣,没想到这哥还是带资进校......”
“齐齐,脑子不用咱就捐了吧。”谢峤把椅子往后一翘,椅背抵在后桌沿上,单手转着笔,“那是自行车锁钥匙,我亲眼看见他在车棚推车放学的。”
“谢峤,借下橡皮。”邻桌的女生转过头,看见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你......”
“自己拿。”谢峤用笔尖点了点桌角的文具盒,“而且带资个屁啊,江州的学霸来青中,要是真捐了游泳池,在咱们这算精准扶贫。”
吃了假瓜的齐放顿时觉得没意思,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考得怎么样,啥水平?”
谢峤摇摇头,“你问多一句我都想揍你的水平。”
方以程没来之前,谢峤的成绩排名还是保持稳定的班级中游水平,方以程来了之后,第一次参加月考,就成功让班上所有人的排名都往后顺延了。
方以程居然考了个全班第一。
而谢峤不愿面对,因为他比上次月考足足退步了十名。
......
下课后,罗云君叩了叩方以程的课桌,“来一下办公室。”
办公室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罗云君的办公桌风格和她为人一样,严谨且一丝不苟,非常整齐有序。
“聊聊吧。”说着罗云君就从教案堆里抽出一张成绩单,“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单,曲线很稳定,虽然说青中可能比不上江州,但只要愿意学,我相信落差也不会太大。”
见方以程不说话,罗云君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这几天住的是酒店,还习惯吗?”
方以程盯着办公桌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有些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