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琴在绣庄寻摸半日也没找到那个劳什子口罩,还特意跑到柜台寻着掌柜问了又问。
这绣庄离着春晚巷子不多远,周围人家都是熟识的,琴姐儿秀姐儿两个刚会走路就缠着家里人摇摇摆摆地过来买布做裙儿,掌柜的对她们也都和善,半天不见两人掏一个子儿,还另寻了个刚来的小绣娘同她们慢慢说话。
永安县人常说自家姑娘比别县金贵,说的便是女儿家落地后干的第一样家务多是绣花,若非实在不是这块料,是万万不肯让她们洗衣做饭的弄粗了手的。
这样的地界,绣庄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娘乍闻没见过的物件儿仍然胸有成竹,仔细听琴姐儿说了就笑:“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两层布里夹点薄棉花,无非捶得细一点儿就是了,你说要给莺姐儿挡异味,还可以在里放点薄荷脑。”
琴姐儿自己拢共就两文钱,加上秀姐儿要请她,将将够个四文,买不起那有薄荷脑的。那绣娘收下钱一笑,兀自去成堆的碎布头里捡了块大些的,不到一刻钟就给宋琴做了个针脚细腻的口罩。
琴姐儿秀姐儿两个捧着口罩乐个不住,对着绣娘谢了又谢,知道碎布头人家也不赚钱,还道:“明早我还送姐姐一套饼子呢。”
等她沿着巷子家去,灶上还在开火,宋莺想着头一日饼子不要做得太多,有六十六个讨个口彩就成,见宋琴许久不回来,宋莺还有些担心。
冷不防宋琴乐呵呵地进来,一把将侄女儿拉过来,将口罩东西拍在她手上,道:“莺姐儿,这个是你说的口罩么?”
宋莺心里一惊,打开一看,还真是,而且这绣娘用的棉布很细,两只绳子挂在耳朵上竟然无比贴合鼻梁骨和下巴,自然也能隔绝许多油烟气。
这不可能是绣娘无师自通,只可能是小姑记得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学给绣娘听的,不然就是神人也做不出这样的贴心的物件儿。
王婆子见了便想,也难怪宋家人如此宝爱两个姑娘了,这样的孩子,就算调皮一些也无所谓了。
宋莺笑了笑,道:“小姑谢谢你,等明日赚了钱,我给你买糖吃。”
宋琴老老实实地坐在灶膛前烧火,想起这个就愁,道:“你好好活着,我就高兴了。”
因怕这口罩里没药,琴姐儿就把翘着腿在大桃树底下喝姜汤的二哥叫进来使唤得团团转,一时叫盛水一时叫剥豆子,累得宋律满头大汗,半天才甩了手上的锅碗瓢盆问:“我今日哪里得罪你了?”
宋琴就把下午在秀姐儿家听的闲言碎语说了,道:“我是想着,二哥你多吸一口,莺姐儿和我就少吸一口,嘿嘿。”
这话真把宋律气了个半死,可,再气他也吸了一下午,跑也来不及了。
三人忙了一日,直到月上中天才将将把饼子和汤做完,如此劳累之下,原本不看好这事得宋琴和宋律两兄妹都忍不住对这个饼子有了几分期待,希望它能够卖个不错的价钱。
具体就表现在在第二天早上,兄妹两人不要宋莺叫便早早地睁开了眼。
宋莺的饼已经由王婆子提前放在灶上烘烤了一阵,放在了摊子下放着的大桶内,上边则铺了一层棉布用来保温,鱼排豆芽汤得大桶下方还放了根老柴禾在慢慢烧,不至于让汤变温。
这是宋家三个半大的孩子第一次自己出门做事,宋家人嘴上说得硬,临了还是特意叫了门子齐大叔一起去。
永安县人口稠密,富贵人家多如牛毛,宋莺怕普通人家不愿意买她的饼子,便特意挑了城南山脚下的河滩边去叫卖。
这地方连通淳江,四月天常有当地豪族呼奴唤婢地一起踏青,山脚下一溜儿都是卖米面果蔬的菜贩子和卖小食的脚店,即使贵人看不上市井杂物,那些丫头婆子总要买了裹腹,算得上小本生意最好的去处。
齐大叔得了口信路上只管看着人不叫拐子带走,任几个人推车累得如老牛喘气,也再不肯搭把手儿。
宋莺几人推一会儿歇一会儿,路上还遇见了不少一起去摆摊的小贩,只是一看人家推着比宋家大两倍的车都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宋家人便有些不好意思。
宋律还忍不住赞了旁边大叔一句:“好神力!”生还没他生得高壮,竟然就能一个人推那么大的东西还能如履平地。
宋莺因是穿来的,这方面懂得就要比两人多一些,她盯着宋律夸过的大叔看了会儿,就小声道:“小叔,哪有人是天生神力,就是有也不是拿来干活儿的。你看见大叔的腮帮子了吗?”
两兄妹都扭头去看,宋琴哇了一声,也小声地道:“大叔推车的时候腮帮子鼓得像个青蛙。”
宋莺听到这里就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听老人说过,用力过度的人,腮帮子都容易用得很松,平时看不出来,但只要一鼓气用力,脸颊皮就会球儿似的涨起来,所以,看大叔的脸就知道,他也走得难呢。只是习惯把苦含在嘴里不说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