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们近些的摊贩听了,都道:“姐儿说得一点不错,咱们贱民出身,哪能推个车都嫌苦呢,能挣钱的汗,都是让人高兴的。庄稼烂在地里,肉烂在锅里才值得一叫呢。”
还有人看宋莺能说会道,长得也好看,夸道:“年岁才这点子大,就能懂这么多。”
宋琴自觉莺姐儿是自己拉拔大的,听了也很自豪地说:“那是因为我侄女儿从四岁起就跟着我爹念书识字,她知道的道理多着呢。”说完指着亲哥,道:“而且比我们巷子里的小孩都聪明!像我哥,比莺姐儿早念七年书,还不如她呢。”
宋律看亲妹如此不给自子面子,伸手狠狠揉了一通她的头。
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知道他们念书之后还言谈间还更多了些尊敬,甚至那个腮帮子很鼓的大叔都特意绕过来搭话,笑道:“你们既然是读书人家的孩子,那还来出摊干什么?也想学大叔成个蛙嘴不成?”
“出摊和念书也不冲突,都是为了以后家里有口饭吃罢了。”宋莺觉得刚才小姑说人家像青蛙挺不好意思的,还把出门前她娘给她揣的粽子糖分了一颗过去。
至于为什么出摊,宋莺略过自己要学厨的事儿,道:“因为我和姑爱吃糖,借了我叔的钱,家里想让我们长记性,就让我们卖吃的还债。我叔呢,家里觉得他还不懂事,以后考学当官会害老百姓记恨,让人刨了祖坟。所以,家里人让他跟着一起出来长长见识,磨练磨练他。”
原来是为了教育孩子保住家里祖坟才让他们出摊。
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比起出摊,那还是祖坟更重要的。
摊贩们收回了奇怪的目光,还开始教导他们怎么卖货,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他们卖的是什么又有多少钱。
宋莺也没有主动开口,看这乌漆麻黑的天色就知道了,要挣这个钱小贩得多辛苦,大家能在路上结伴玩笑一两句已经是很大的善意,再对人推销商品就太不知趣了。
不过,面对宋莺和宋琴两个自来熟的小话唠,过了虹桥和荷花池要分开时,跟她们说了一路的摊贩脸色有些发红,按理说他们做大人的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也该给点儿自家卖的糖吃。
但今年春天实在艰难了一些,家里都等着他换钱买药吃。
那摊贩在身上摸了许久,才寻摸了两朵自家在经常路上摘的两朵小野花送给两姐妹玩儿。
小野花是黄色的,也没有什么香味,甚至揣久了还有点儿蔫儿。
宋莺和宋琴却很高兴,马上就把黄花戴在了头上。
宋莺还同大叔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今年春天巷子里冷得还没有花儿呢,没有比这个更让我们喜欢的东西啦。”
那大叔虽然听不懂前一句,也不觉得野花有什么好的,但见两个姐儿是真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同他们摇摇手自家走远了。
宋琴等人一走忍不住又要哭了,要说之前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钱没那么好赚,——因为周围没有小孩儿能赚钱。
可现在,她已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如果赚不到钱对很多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大的事,想到这里,宋琴拉着侄女儿道:“也不知腮帮子得大成什么样,咱们才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呢。”
宋莺摸着鬓边的小黄花笑:“咱们做的不是力气活儿,只是开头难而已,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对于未来,宋莺就是这么自信。
河滩附近已经有了很多人,叫卖声络绎不绝,宋莺和琴姐儿找了个比较空的位置放好了车,对着河上的船、路过的轿子、扛包儿的汉子叫得很起劲。
两人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还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卖饼喽!卖甜野菜猪油渣饼子喽!四文钱一个!六文钱一套!”
“和甜菜包子一个味儿,比甜菜包子便宜一文钱!”说这两句的是宋莺,她是经济实用型,价格、优点一句话必须全部说清楚。
“谁说今年没甜菜,老爹请到我家来!”这是宋琴,如果能卖出去,她觉得叫每个人爹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