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是穿过来的自不用说,数数不过是一件小事,宋老爹又是秀才,因此宋家人人都会算账,宋琴在宋家长大,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可,齐大叔却是乡下人出身,他太知道女儿家能认字读书有多不容易了,于是很自豪地把钱推过去,道:“娘子,这是一百五十文。”
江娘子自己看了他们一眼,自己接过钱又在一边重新数。
又数了一遍,果然一百五十文正正好,她一下就笑了,心道,这家人一定很疼女儿。
趁着她对账的功夫,宋莺就把猪头上的油纸脱了下来,用手去按上边的肉,宋琴看见这丑东西立马跳得八丈远,问:“你摸这丑东西干什么?娘以前跟怀孕的小媳妇说过让她别摸丑东西不然孩子会变丑。莺姐儿你想变成猪不成?”
宋莺把她拉过来解释道:“我是在看肉新不新鲜。姑,你看,这个猪头按下去回弹很快,皮和肥肉都白生生的,猪鼻子也很润,说明这是头好猪。”
宋琴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就问江娘子:“娘子,我侄女儿说的是真的么?我怕她说错了,以后往家里买烂的把全家都毒得蹬腿儿。”
刚数完一百五十文钱的江娘子心里正好奇,这时见宋莺还知道挑猪头“色正腥轻弹指间,皮紧无黏眼鼻验”的道理,干脆拉着两个小姑娘一起聊天。
她道:“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家里也是开猪肉铺的?”
宋莺看见个女掌柜心里也觉得很亲切,于是也不挪屁股了,道:“我家没开肉铺,我爹我祖父都是秀才,家就在春晚巷子。”
永安县不算大可也不小,宋老爹在巷子里有些名声,但在市井处却没什么人认识。
江娘子表示不认识宋家人,宋莺和宋琴虽然有时候对自己爹不大恭敬,在外也经常叫这个老爹那个老爹,可,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家人很厉害的,顿时就宣传起宋老爹的小学堂来。
齐大叔便眼睁睁地看着宋家姑侄眨眼就把家里的事掉了个底朝天。
江娘子没想到这两个姐儿竟然出身教书先生之家,竟然还能跑出来卖吃卖喝,半天都没说话,虽说市井之处四处都有娘子讨生活,可哪个也不是她们这样的出身,便纳闷地问:“家里最近可是添了丁?”
不然怎么会一下舍得如此宝爱的两个姐儿吃这个苦。
宋莺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没有啊。我老爹同意我干一个是因为他心疼我在家待着没劲,而且他知道的很多,不是酸秀才,比如对我小叔,他就说‘秀才是别人的本事,自己学来的才是自己的’。”
要看一个先生好不好就要看他是不是言行一致,宋族长能让自己孩子过来学就是因为宋老爹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他这么对儿子,自然也这么对孙女。
孙女觉得做饭是自己的本事,他就不会阻拦。
江娘子作为一个女人能把肉铺开到这份儿上,自然也理解宋莺的意思,于是就跟宋莺说得更多了。
宋莺姐妹也就知道了江娘子出身也不错,因为从小就在后厨看人庖丁解牛,于是自己也喜欢上了这个滋味儿。
江娘子的爹原来也不同意女儿干这一行,觉得一个姑娘家干下三滥的事不像话,还给她找了一们不错的亲事,过去就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但架不住江娘子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江家只能给她退了亲,找了个人品样貌都不错的屠户把女儿嫁了过去,江娘子再要切肉,那就是夫唱妇随,不仅不是下三滥的事,反而还成了一桩贤妻良母的美叹。
只有江娘子自己知道,自己爹娘为她受了多少闲话,最多的就是——刻薄女儿。
天下能忍受这种骂名的父母能有几个?可江家忍受了,如今宋家也忍受了。
江娘子到现在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觉得能自己在柜台上算账,拿着刀去后台切肉的日子,比在宅子里张着腿儿等男人的日子强。
“以后你们要好好孝顺爹娘知道吗?”江娘子一叹,又看着她们笑了笑,道:“你做的饼子和汤呢,我也买一套尝尝味儿。”
宋琴自然巴不得把饼子卖给肉铺的老板,搞不好一个欢喜以后肉还给他们多割两斤呢,“可是我们今天已经卖光了呀。”她苦着一张脸说。
江娘子笑:“不要紧,明天带过来也一样。”
宋莺看见生意能成,已经打算把叫卖的生意交给小叔了,所以第二天不打算再来街上,而是打算去宋老爹书房翻两本厨子的书在家专心学习。
她想了会儿,道:“不用明天,我小叔手里还有一个饼子呢,我现在就过去给娘子拿过来。”
宋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觉得莺姐儿坏极了,那可是二哥特意留的早饭,只是因为不好意思在街上吃才把饼子留了下来,他还跟宋琴说过:“你二哥我忙了两日一口饼也没吃上,等会儿家去我要泡杯好茶慢慢享用。”
不过他没有好茶,所以撺掇着宋琴去老爹书房里偷。
宋琴不想给别人偷,她只愿意给自己偷,想着二哥叽里咕噜的肚子,她毫不犹豫道:“我瞧见他偷摸炕在桶底柴火旁来着,莺姐儿你等会儿别扑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