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徐玲一句话说了三四遍，敷衍下江娅所有围绕江渡的话题。

她感受很累，身体、心理。疲惫到想要现在就猛然转身买几瓶啤酒灌醉自己——她很享受做喝醉后无畏的自己。

可事与愿违，大早上没有酒，她也避不开包含了无数种情绪的“江渡”这个名字。

她被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江娅带到她提到的蛋糕门口，眼前围了一圈木框的玻璃门顶延伸而出坠了个风铃，半圆的玻璃罩上画着两只金鱼。

她身体力行打断停不下的话语，走到江娅面前，帮她推开了门，只为得到一丝喘息。

但接着，她就会感受到什么叫——噩梦成了现实。

那个至目前为止只是出现在话语里的男人，本遥遥远远，熟悉但是不真实。

像只是活在都市传说里的神神鬼鬼，听者知道只是故事，怕就怕了听了也就过去了。

可风铃声划分屋外屋内，却无人意料地放出了这幽幽一条鬼，以声化形。

——“欢迎光临。”

十分温柔的声音，带着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涵养口吻，可却让人不禁间打起寒颤。

徐玲被屋内涌出的冷气冻到，猛一下看向声源处。

……

……

……？？？？

“卧槽！”

这句话，是她说的。

——徐玲抢在江娅前听到了那个声音，也比她早一步看到了正对门收银台里面站着的人。

虽然很多年不再见，虽然在醉酒后完全认不出，但身体里藏着的第六感还是让她在清醒着的现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实在是熟悉的不适感——在看到那张带着宽宽的烘焙帽后显得更加秀气的脸时。

“……阴魂不散，他爹的真见鬼了。”徐玲痛苦阖目。

“……江渡？！”迟一步反应过来的江娅在短暂噤声后，把这个“鬼”的名字，送到了闭眼装死的徐玲耳内。

之前十年都见不到一次的人，却在江娅回来后短短一周内见到了第二次。徐玲不禁沉思江娅是不是给她下了降头。

……

此后的事情徐玲选择闭麦不谈。她像只背后灵安静躲在江娅的背后，只求少点存在感。

而事实江渡也确实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在瞧着江娅拉着她手时，会顺着二人相交的手臂看去，再和她礼貌点了下头。徐玲因此合理怀疑他一定把自己忘记了。

这让她有一点点宽心。

这一次见面江娅没有料到，她颇有些惊讶地询问江渡在这里干嘛。后者指了指自己的服饰说他是这里的烘焙师。

“店长最近出去度假了，不在。我来替她看店，”他解释道，“我刚刚从后厨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后面这句是在为店内的卫生质量做解释。

江娅不在乎这些，眼神不加掩饰上下扫了下江渡。

徐玲站在她右手侧，背后是拱门形的橱窗，她悄无声息拿了托盘夹子，装模作样在挑选面包，但余光毫无收敛地观察江娅的表现。

可她没有看到想看到的。徐玲有时候会猜测：江娅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只要按下某个按键，就可以轻而易举丢弃掉不需要的情绪。

——现在的她神情轻松，下塌的肩颈表达出她的放松，一点没有窘迫和尴尬。

徐玲不知道昨晚她的情绪波动，只凭现在她这模样主观地再次认定了一点

——江娅，21世纪第二的缺根筋小阿瓜。

第一名徐玲原先是想封给另一个面色平常的当事人的，可是强烈的违和感让她不得不再次审视那种她不想直视的脸。

借结账一事她打断了二人一来一往的交谈，他们谈话内容多是江娅好奇烘焙师的工作，夹杂一些对于江渡现生的追问。

她挡到江娅身前，面对上江渡。后者尽职尽责停止谈话，垂下头拿着面包一个个算账。刘海挡住他三分神色，被塑料袋包装好的面包映在他的眼里——那双始终含笑的眼睛。

“给，拿好了，多谢惠顾。一共36元。”他将蛋糕整齐放在袋子里递来，说道，“小玲，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丫丫。”

21度的空调适宜，可徐玲感到了从头到脚的寒意。

——不仅来自他不经介绍便脱口的她的名字，

更是来自那双如深渊般空洞的眼睛……

那双瞳孔过大而似乎只能看到漆黑一片的，来自捕食者的眼睛。

*

徐玲在买好东西后先走了，虽然她想拉着江渡一起，但是后者婉拒了她的请求。徐玲又急又气，最后只得妥协着让江娅到家一定，一定要给她打个电话。

江娅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头答应，送走徐玲后燥热的午后店里再没有其他客人。

“有点冷啊。”她笑着找话，摩挲着手臂转回朝门的身子，双臂直撑在收银台上。

桌上很干净，一大部分被电脑占据，还有一块地方是办公区，上面摆着用半个矿泉水瓶做成的笔筒，里面插了几支被死去商品标签，留下胶迹的红黑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