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剧痛使得他意识渐渐回笼,大脑也恢复清灵,可清醒地经受这剧痛倒不如直接死了。
薄暮痛得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如野兽般破碎泣血的嘶吼,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恨不能将自己活活掐死。
太痛了,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体内的每一寸脉络、每一块血肉生生扯断,又一针针缝补上去,四肢百骸仿佛被一从从熊熊业火燃烧,烧成灰烬。
“啊......”
他在自己脖颈处和胸前挠出一道道血痕,却发现伤口竟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地愈合,他简直要疯了,却痛得喊不出来。
这场触及魂魄的剧痛持续了不知多久,薄暮始终保持着清醒。
体内似乎充盈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某一个节点剧痛瞬间退去,他完全是下意识地抬手一挥,只听一声轰隆巨响,方圆数十丈内的树木被一道粉色的光刃劈开,尽数被拦腰斩断。
每一寸骨骼像是被马车碾成碎末,薄暮颤抖着抬起手,却双目大睁,惊恐地喃喃开口:“不......”
左手手腕内侧赫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繁复纹样,那是由浓郁的恶意化成的实体,烙印在他手腕上,他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魔纹!
他身上凭空出现了一片魔纹!
当年潮汐讲述青絜耕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他听得真真切切——魔纹乃是魔物身份的象征。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变成魔物!
他猛地反应过来,濒死前最后见到的那片刺目的光!
那光救了他的命,却又将他推至深渊。
他踉跄着站起来,身上似乎滑落了什么物件,掉在地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是他一直贴身收着的花镯,此刻摔在土地上,碎成了几块玉段,嵌进肮脏的泥土里。
碎掉的花镯黯淡灰败,完全不似平常那般温润柔和,薄暮讷讷地蹲下,意识到了什么。
拂晓......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跪下来,捧起那堆碎玉,虔诚地垂下头,一一吻过。
眼泪夺眶而出,他无声地哭泣着。
天地为笼,荆棘遍地,花飞玉碎,白衣少年垂首静默,心中情愫如深院蔷薇,无人在意,却悄无声息地疯狂生长、蔓延,直至遮住整片青空。
他以掌为刃,拉起衣袖,露出烙有魔纹的手腕,生生削去片片皮肉,他额上滴落颗颗汗珠,咬着衣领,面色苍白,手上动作却不停,地上很快聚起一滩滩血洼,直到手腕上裸露出森森白骨。
“对不起,拂晓,”他惨笑一声,“我变成了你最痛恨的魔物。”
“不要讨厌我......”
他撕下一块衣摆,草草地包扎好,跌跌撞撞地上了马,却踟蹰在原地。
风吹过来,他不禁瑟缩了下,茫然望向四周。
他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大狗,四处流浪,却永远回不了家。
—
这些法术来得突然,但薄暮似乎无师自通,自然而然地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些法术的用法。
不,甚至它们没有特定的规则和秩序,就像点头招手一样随意,似乎这法力天生就刻在他的骨血里。
“你不得好死!”
不等狐妖说完,薄暮瞬间掐断了她的脖子。
“你说得对,”他对着狐妖的尸体轻笑一声,“我本就不得好死。”
他一只手扣住狐妖的天灵盖,运气凝神,只见他周身围绕着青绿色的丝丝荧光,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荧光一点点的变暗,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真妙啊......薄暮暗暗运转着体内的法力,吸取了狐妖的力量后法力又充盈了不少。
出于拂晓的缘故,他本就痛恨妖魔,堕魔后更是对所谓“同类”大开杀戒,那镯子赋予他的法力格外霸道强悍,他鲜有敌手。
不过最重要的是,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他发现自己竟可以吸取其他妖魔的法力来化为己用。
“我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是魔,却又依赖魔的能力,”他手指抚过一块块碎玉,小声道:“拂晓,你会不会很讨厌这样的我。”
“可我就是没办法将自己和妖魔混为一谈,我甚至,杀了很多的妖魔。”
他顿了顿,“你也很讨厌他们不是吗?当时我们在瑶城的时候,你还说过凡是作恶多端的妖魔,你要见一个杀一个呢。”
“你放心,我也没有滥杀,我现在游走各地,不单单是为你拜神,”还四处寻找作恶的妖魔,我今天就杀了一只吸取凡人精气的狐妖,她说我以后肯定不得好死。”
薄暮蹭蹭碎玉,叹了口气,“她说的不错,我手下既有无数无辜的凡人性命,又有无数‘同类’的性命,像我这样的人,注定就是要不得好死的。”
“可是我希望我能死在你的手下,我现在也算作恶多端了,如果能被你亲手杀掉,那真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他没忍住,还是掉了泪,“我好想你......”
惨淡的月光从破庙残缺的屋顶处照了进来,四四方方的庙堂内,白衣少年只缩在一隅,将自己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