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像被蛊惑了一般,直直地向她走去。
拂晓拉着他的袖子,递给他一支石黛,随后仰起脸,娇俏笑道:“你来帮我画眉。”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阳光洒在她面上,像一只温暖的小羊。
“我......”向晚这才开口,却嘶哑地几乎说不出话。
他咽了口口水,嗓子发紧,“我画不好。”
“没关系,”她闭着眼吃吃笑道,弯翘的睫毛颤了颤,“你画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向晚微微俯身,执起石黛,轻轻地往她眉上描。
他像对待一件脆弱的稀世珍宝,手上不敢用劲,生怕把她打碎了。
黛砚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抚平了他躁动的心,他细细地勾勒她眉毛的轮廓,画了一双秀气可爱的水湾眉。
双眉似水波婉转,配上她氤氲着水雾的秋瞳,尽显温柔。
细认双瞳点秋水,依然竹马识君初。
拂晓却不看向镜子,她牵住向晚的手,晃了晃:“你一个人过得好吗?”
向晚的心仿佛被揪住,他摇摇头,明明在流泪却偏偏挤出一个笑容,哽咽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拂晓笑得如春风般温和,“我也很想......”
“......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少女手中紧握一把铁剑,狠狠地贯穿向晚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两人雪白的衣衫。
拂晓面上笑容不变,在此刻却显得阴毒无比。
向晚叹息一声,面色变得苍白,他唇角上扬的角度更甚,上前一步抱住了那少女。
血像一条流不尽的河流,顺着剑淌下来,蜿蜒着漫向四周。
“我很想你啊,拂晓。”
想到,明知是熊熊烈火也要往上扑。
想到,清醒着自甘堕落。
假象也罢,幻境也罢,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抱住了她。
铁剑被拔出,下一秒深深地捅进他胸膛。
向晚咳出血,收紧手臂。
杀了我吧,如果能死在这里,就再也不用被无边无际的思念所折磨了。
铁剑在他身上刺出数不清的窟窿,两人身上的白衣几乎变成了血衣,可直到向晚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也没有放手。
—
“唉......”
“想不到这孩子还是个情种。”
“那丫头眼光不错,不愧是......”
耳边传来絮絮叨叨地说话声,向晚似乎恢复了意识,他紧紧拧着眉,想要睁开眼。
说话声好像停了,向晚感到眉心传来一点温热,紧接着痛感遍布全身,他闷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行了,醒了就行。”
他身前坐一老者,老人满面红光,笑容慈祥,“老夫途径此处,见你被相思种纠缠,便出手救下你啦。”
身上的剑伤痛得厉害,向晚的思绪都慢了半拍,经这老者一说,他才想起昏迷之前所见的一番光景,忍不住落下泪来。
“哎呦,大小伙子怎么哭得这样凶。”老人拍拍他的头。
“多谢您......”
向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痛得倒抽一口气,老人扶着他,说道:“身上痛吧?你中了相思种的毒。”
向晚捂着额头,咬牙忍着痛,不解地问:“相思种?”
老人捋着雪白的长须,一手执起一节枯枝在地上画着:“相思种,又名相思冢,乃是一味剧毒的草药。”
“相思种是最有灵性的草药,也是花草树木中最易修炼成妖的精怪,为何说它们又叫相思冢呢,是因这畜生专挑有情人祸害。”
“它们的猎物,就是那些像你一样爱而不得的人,亦或是悲痛丧偶的人,它们会为猎物编织特殊的幻境,你所爱之人便是这幻境的幻影。”
“破境的唯一方法,就是亲手杀掉里面虚假的心上人,若是下不去手,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老人见他晃神,睨了他一眼,又说道:“虽说如此,但大多数人都能够成功破境,像你这样甘愿受死的人倒真不多见,若不是老夫来得凑巧,剑伤加上剧毒,这会子你早已没命了。”
“不过,老夫堪堪能为你疗伤,这毒却要你自己去解,”他又拿过枯枝,在向晚的注视下,在泥地上画出一株造型奇异的兰草,“相思冢的毒,唯有这良玑兰能解。”
向晚苦笑一声,垂下眸子,“无需良玑兰,我一心求死,这毒不解也罢。”
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望向远处,“若是死了,那可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你无非就是想在她身边寻一安处罢了,这夙愿不成,你就是死了,你以为能好过?”
伤口处的毒痛又发作起来,喉中涌上咸腥,却被他苦苦压制,“她是远在云端的神仙,我是什么,我是她最痛恨、最恶心的魔......”
“我、我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哈哈哈!”
老人突然大笑几声,中气十足,他捋着自己的长须,对向晚道:“你看这样可好,若是你能解了相思冢,老夫就告诉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