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怒极摔杯,甩袖离开后良久,刘萱苹才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回归了身体中。
她望向赵彦秋,只见他仍直直跪在那儿,像一棵沉默的松。
裴云晖过去扶赵彦秋,“三姐夫,你先起来吧。”
裴云曜似乎都被刚才的对话所深深震惊,他皱着眉看赵彦秋,企图从那人脸上找出蛛丝马迹——难不成这赵彦秋真是如此想的吗?
“你方才,实在冲动。”见赵彦秋重新坐下,裴云曜组织好语言,缓缓开口:“你父亲如今在朝堂已是风口浪尖,你这般顶撞太子,恐累及家人。”
“二哥不必担心,”赵彦秋道:“此事无关裴家,全权是我一人之失,陛下和太子不会殃及无辜。”
裴云曜略显焦躁:“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说侧室之事吗?”赵彦秋平淡开口,再次震惊了刘萱苹。
虽如今民间已有不少未外嫁的女郎,在成婚后再纳一房或几房侧君,但若在豪门贵族中,还是较为少见——更何况要纳的这侧室,还是位国公世子。
实在荒唐。
裴云曜说:“此话若让宋怀弋知晓,还不知道要如何地闹——他是个混世魔王,如今又有大内擎天相护,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赵彦秋笑:“只要我与季蘅在一起一天,他便一天不会放过我,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何必再纠结。”
裴云曜还想说什么,被赵彦秋起身打断:“已回来这么久了,听下人说季蘅已经醒来,我要去看看她,今日就到这里吧。”赵彦秋浅笑施礼,又对裴云晖和刘萱苹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二哥哥……”刘萱苹见他走了,有些急切地想同裴云曜说什么,被裴云曜抬手打断。
“罢了,”裴云曜扶额叹息:“都是冤孽。”
赵彦秋站在蘅芜苑主屋前,怦怦直跳的心才渐渐沉下来。
下朝时,妹妹赵彦灵在宫门处拦下他,递给他一封书信。
他在回来的马车上展开,只略略扫了几眼,便丢进暖炉中。
他父亲和他妹妹劝他静待时机,先不要答应和离,等宋世子一错再错,酿成大祸,再一纸诉状告到御前,才是保全赵家的上上之策。
奈何血肉至亲竟都不知晓……
赵彦秋推开门,轻轻步入屋中。
他看见重叠纱幔后,裴云晰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是真的,不愿和离。
“季蘅,”赵彦秋过去掀开纱帐,与裴云晰四目相对:“我回来了。”
裴云晰满面倦容,看见赵彦秋,心中只剩羞愧与歉意。
赵彦秋在床边跪坐着,伸手去摸她的:“可感觉好些了?”
二人的手在锦被下轻轻扣住。
赵彦秋想,她的手怎么还是这样冰凉。
于是他捧着裴云晰的双手,轻轻移到唇边呵气。
裴云晰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她望着赵彦秋,他的眉眼还是那样深情温柔,羽扇般的睫毛微微抖动。
“鹤疏……”
“我在,”赵彦秋浅笑着,看着裴云晰,眼神缱绻:“季蘅,我在。”
裴云晰气息孱弱,“你……我二哥哥,可跟你说了什么?”
赵彦秋眨眨眼,片刻后又垂眸。他慢慢地将脸,贴在裴云晰掌心。
床帐内温情缠绵的一幕,却说着有些悲伤的话题:“嗯,说过了。”
“昨夜……”裴云晰也轻轻摩挲着赵彦秋的脸庞,难以启齿:“……他有没有为难你?”
“娘子想听鹤疏说什么呢?”赵彦秋淡淡笑了一下。
他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儿,依恋而柔软,刻意将失落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