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萱苹担忧道:“三姐姐你身子尚需静养……”
吴初樾温和打断:“也好,国史院的差事并不劳累,你去做些事,总比闷在院中要强。”
刘萱苹思索片刻也点点头:“二嫂嫂说的是。”
裴云晰看着茶盏,没再多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样日日待在家里,不是个办法。她又不是管家理事的人,昔日里是赵彦秋管家,如今礼部事多,大部分家事都交到了五娘子刘萱苹肩上,侍奉祖母、抚养月儿,她实在不好意思让弟妹再来照顾自己了。
用完茶水,三人休息片刻准备返程。走出亭子时吴初樾敏锐地发现不对劲。
原本还算热闹的山间禅寺忽然间空无一人,且不说往来香客,洒扫的僧人竟也消失不见。
吴初樾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便催促道:“瞧这艳阳高照,云却挺厚,怕是待会儿要有阵雨,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谁料没走几步,吴初樾便远远就瞧见了那个她不愿看见的人。
宋怀弋一身藏青锦衣站在香海前,随意地将手中三炷香扔了进去。
她们身边不知何时冒出来几个女使婆子,为首的面无表情,冷声道:“二位娘子,请随奴婢去边上厢房稍作休息。”她唤的是吴初樾和刘萱苹。
吴初樾丝毫不怵:“你是何人?敢对我下命令?”
裴云晰怔愣间抬眸,正与宋怀弋四目相对。
她觉得浑身血液都快凝固,手脚发麻,竟然动弹不得。
刃影适时现身,站在离她们丈余远处,和善地笑着行礼:“吴大人,我家世子有话要对裴三姑娘说,还请您和这位娘子回避稍候。”
吴初樾正要发作,却被裴云晰打断:“初樾,你和苹儿去吧。”
刘萱苹有些惊恐地看向她:“三姐姐?”
“皇寺重地,光天化日,”裴云晰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无事的,你们且去等我。”
吴初樾见状,只得叹息。
“要尽快,”吴初樾轻声道:“季蘅……莫做傻事。”
二人被几个女使簇拥着离开,刃影也告退。
一时间偌大寺前广场,只剩下她和宋怀弋。
没等她动身,宋怀弋就大步朝她走来。
宋怀弋去拉她的手,裴云晰下意识地瑟缩一下,终究还是没把手抽出来。
“你瘦了。”
宋怀弋本带着怒气前来堵她,却在看见她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样时没了脾气,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与自责。
他感受到裴云晰不经意的闪躲,此刻却没办法对这样的她有任何别的情绪,只拢住她冰凉柔软的手在掌心。
裴云晰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看他,眼眶微红。
西北八年,宋怀弋褪去了曾经蛮横世子的娇纵,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挥不去的忧愁。
曾经潇洒恣意的少年郎,如今已是饱经风霜的模样。
她亦然,昔日的俏皮娇憨不再,唯余一副死气沉沉的躯壳。
宋怀弋涩然:“你待在家中,我见不到你。”
“今日得知你终于出门,这才能来见你一面。”
“你好些了吗?”
裴云晰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我一直宿在枫园,”宋怀弋似是自嘲般轻笑:“盼着或许哪日你能想起来,来看我一眼。”
裴云晰麻木的神色终于有一丝松动,她眼里闪着点点泪光:“我并非不想见你。”
枫园早年是她亡母用来招待接见麾下掌柜、庄户的小宅院,和裴府在京城一条大街上一东一西,相隔甚远,后来母亲离世,产业全交由专人代为打理,那园子就空置了。她及笈那年大哥做主,将那枫园重新修缮一番,又划到她名下,算是家中给她的一份贺礼。
宋怀弋回京后与她初遇,便是在那里。
此后富贵无两的宋世子日日屈居于那小园子,只为能和裴云晰有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一方天地。
仿佛在枫园里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们之间没有生死分离的那八年,而是两情相悦,顺理成章做了少年夫妻。
可这一切美梦,在宋怀弋于枫园独守空房时破碎。
“是他不让你来吗?”宋怀弋垂着眼,头一次提及她的“丈夫”时语气如此平淡,像是已失去所有心气,只剩下妥协退让。
裴云晰摇摇头:“不是,我……”
“还是说,”宋怀弋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转而笑着看她,眼底的绝望都要溢出来:“你已经放弃我了?”
“季蘅,你不想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