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晰修养了半个月,身体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养生汤今日不喝了,”裴云晰皱着眉摆手,让梦辽将碗端走:“一股怪味,喝的我犯恶心。”
梦辽本想劝,刚一张口又想起来姑爷的叮嘱,便作罢。
“这几日,怎么没听见月儿哭呢?”梦辽帮裴云晰梳头时,裴云晰突然问到。
梦辽说:“二哥儿怕月小姐吵着您,便让五娘子抱到他们院里去照顾了。”
裴云晰懵了一下:“雨眠和风弦呢?他们不是在照顾月儿吗?”
梦辽抿了抿嘴:“他们终究是男子,二哥儿已经做主,让他们去外院做事了。”
裴云晰沉默良久,轻声叹息。
“也不知道鹤疏会不会多想。”
“姑娘,姑爷也答应了的,”梦辽解释道:“姑爷和二哥儿是经年的同窗情分,他们二人不会有嫌隙的。”
见裴云晰不再说话,梦辽也默契地不再多言。
她没问裴云晰想不想去看看月儿,裴云晰也没有提。
二娘子问过不少专研妇人生产、哺育的郎中,郎中们说,像三姑娘这样的,是产后气血亏虚,心神失养,以至性情乖戾,不欲亲襁褓、对婴儿视之漠然。
她也发现了裴云晰从未主动提及想看女儿,且每次见到女儿时,那种失常的紧张、焦虑的情绪更加严重。
阖府上下除了裴云晰,其他人都知道要少在裴云晰面前提起女儿的事。
她上次斗胆提议让裴云晰回来看看病了好些日子的女儿,其实是含了其他心思——彼时月小姐高烧不退多日,若是救不回来了,姑娘去见最后一面,也算了无遗憾。
奈何这一提议,却生出了后头许多波折来。
梦辽叹息。
她端着凉了的养生汤准备出门倒了,恰好碰见吴初樾进了院子。
“二娘子,”梦辽笑了笑:“三姑娘醒了,您快去陪她说说话吧。”
吴初樾点点头,看着她手上的药碗,有些无奈:“她又不愿意喝?”
梦辽尴尬地笑笑,吴初樾也不想为难她,便让她走了。
走进内室,她看见裴云晰坐在梳妆镜前,正望着手中的一枚像生花出神。
“你身体可好些了?”吴初樾笑着问。
裴云晰闻声侧过脸,顺手将像生花放回了匣子里:“你来啦。”
“已经好多了,”裴云晰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还是疲态尽显,却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躺了这么些日子,觉得自己像块被泡在药里的木头。”
吴初樾双手搭在她肩上,亲昵道:“快入夏了,等你再养养,咱们又可以去郊游赏景,踩水垂钓,好好散散心。”
裴云晰望着镜中好友的脸,容光焕发、柔美动人,她心中也有了些慰藉。
“你在宫中可好?我听闻如今宫里,贵妃娘娘正得意,她待人如何?”
吴初樾替她整理发髻:“我在画房当职,只每月去各宫里送送服饰画像,和那些贵人们没什么说话的时候。你不必担心。”
裴云晰又在院里修养了一些时日,赵彦秋每天办公回来都陪着她用饭,服侍她就寝。白日里刘萱苹也时常来陪她说话,偶尔她也想去看看女儿,只可惜许是有些近乡情怯,裴云晰每每站在厢房外,只敢远远瞧一瞧,从未进去过。
刘萱苹扶着她,轻声安慰:“乳母们把月儿照顾的很好,她现在能吃能睡,三姐姐不必忧心。只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
“我时常觉得,”裴云晰有些落寞:“当初生下她,会不会是我错了……”
“三姐姐,”刘萱苹动容道:“月儿如今是咱们府娇养的女儿,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好。她能托生在姐姐肚子里,一出生就是高门贵女,这是她的福气。”
“高门贵女……”裴云晰转身,望着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有我这样的娘亲,如何能谈得上有福气。”
刘萱苹不再多说,只扶着她离开。
为了照顾裴云晰,最近裴云曜夫妇都回到裴府居住。入夜后刘萱苹去了端本居,将白日里裴云晰的话告知了二人。
裴云曜蹙眉:“不是说过,让她少去看月儿吗?”
刘萱苹有些不悦,反驳道:“做娘亲的要去看孩子,难道还能强拦着不让她去吗?”
吴初樾拍拍刘萱苹的手:“这些时日你辛苦了,你们二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不讲理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裴云曜看着妻子,他脸色变了又变,端起茶盏不说话了,看得刘萱苹笑出了声:“不打紧,不打紧。”
“眼看季蘅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吴初樾说:“不如等过两天,选个天气好的时候,带她去凌霄寺礼佛,也好散散心。”
二娘子说话一向管用。三日后吴初樾休沐,恰好是个晴好的天气,便叫人套了车,带着裴云晰和刘萱苹往城外凌霄寺去。
凌霄寺是大覃国寺,占地极广,南边的牛草山整座都是凌霄寺的辖地。
此时已是夏初,山上草长莺飞,碧树成荫。裴云晰下车后闲逛片刻,也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三人参拜后去用了斋饭,吴初樾观察着裴云晰,见她渐渐恢复了些生气儿,终于放下心来。
“我想回国史院当差了。”饭后三人坐在一厅中歇息用茶,裴云晰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