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比利时公司的合作进展非常顺利,段英酩忙起来不分昼夜,这些天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
进了房门,段英酩刚脱下外套,一个丝绒抽绳小袋从口袋滑落。他一时想不起是何物,拾起捏到里头硬物才恍然,是裴迟那只飞轮袖扣。
他在原地蹲了一会,才站起身将小袋搁在玄关斗柜上,转身去了衣帽间更衣。
段英酩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修长的手指搭上衬衫第一颗纽扣。扣子在指尖轻转,缓缓挣脱扣眼,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苍白的肌肤。他解扣子的动作很缓慢,一颗一颗,从喉结到腰际。
当衬衫从肩头滑落时,身后的玻璃柜门中映出一道横贯后背的狰狞疤痕,像条蜈蚣盘踞在白玉上,从右肩胛斜劈至左腰,最深处凹陷的皮肉泛着不自然的粉白色。
段英酩很快换上睡衣,把脱下来的西装重新挂起来,留给客房服务拿走干洗,却在拿衣架的时候碰到手边另一件西装外套时,动作一滞。他的西装大多没什么变化,全都是深浅不一的黑色灰色,不同材质的黑色灰色,样式也都是商务西装。
只有这一套,是少见的青果领燕尾服。
是回国那天宴会上穿的那一身。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流动光泽的衣领,啪嗒,一个暗金色的东西落下,竟然是裴迟那枚遗失的飞轮袖扣!
金属在掌心泛着冷光,原本刻意不去想起的记忆再次在他的脑海当中反扑,他突然想起那个荒唐又热烈的吻,他记得自己尝到了血腥味和薄荷烟的气息,回忆起袖扣硌在锁骨上的钝痛。
估计就是那天他在玄关拉扯间挂到他身上的,
突然觉得手中的袖扣烫手起来,捏着快步走到垃圾桶跟前,欲扔进去,却在即将离手时迟疑了。段英酩注视它良久,转身把这一只袖扣和裴迟给他的身份信物一同放进绒布袋里,转身去浴室洗澡。
当晚,海市下了一场大雨,但是第二天的天气反而非常晴朗,街边洋溢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海市进入了五月。
裴迟也开始正式投入经理分配给他的公益基金项目。
一般来讲企业的纯粹的以社会责任为导向公益金项目都会由公司的CSR部门或者基金会管理,战略投资部门不会参与其中。
但是裴迟接触的这项目很有名,可以说这个项目已经和段氏的品牌形象深深绑定,发展到现在历经的年头几乎和段氏的历史几乎是一样长的,这样一来这个公益基金的调整就要涉及到公司的战略目标,对品牌形象的影响,所以裴迟就作为战投的部分介入。
裴迟和基金会的负责人主管开了几次会,也自己查了很多资料。
近年来基金的运营状况确实不尽如人意,但这其实并不是高层主张撤销它的主因。真正的症结在于,作为主要受助对象的海市邻县的一家孤儿院,在去年接受采访时披露的现状报道中,暗含对段氏的多处影射。
当时不仅引发股价震荡,更重创了段氏的社会形象,这种声誉损伤对段氏才是最致命的。
如今风波虽已平息,多位高层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裁撤该公益基金的动议。
这么一个跨部门的项目不好做,光是协调沟通就废了裴迟不少力气,互相之间踢皮球推卸责任,不过裴迟白手起家都可以,应付这些牛鬼蛇神还是有一套的,方案还是做出来了。
他拿着材料在打印机前复印,正好碰见了好久没见的白利竹。
现在两个人表面上能算得上普通同事了,白利竹也没再和他表露出敌意。两人随意聊了两句,看他悠闲的样子,白利竹才奇怪地反问他:“你不去会议室吗?”
裴迟莫名其妙。
白利竹笑着和他说:“你们组长刚刚在找你啊。”
战略投资有一个经理,程太安说起来是副的,但是title依旧是一组组长,工作内容除了一般组长负责的,还有一些管理事务,有一些实权。
而战投的另一个组长就才是真正的组长。
裴迟和马达都在二组。
马达做不成组长裴迟接触下来就能理解,估计马达个人也不想向管理层升,毕竟做了中层业务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工作的核心会变成管理人,这肯定会让马达难受死。
虽然说裴迟尊重物种多样性,每个人生活在职场内都有自己的作用,二组组长何史这种马屁精也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这不能代表,他在进了会议室之后就要被莫名其妙破口大骂一顿。
草包一个,骂也骂不到点上,不痛不痒的说裴迟做项目不能兼顾日常工作,质疑他的时间管理能力。骂过之后又捏捏眉头故作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对裴迟说:
“你看你,你靠自己有做出什么成效吗?我跟没跟你说过,如果觉得有问题就和我讲,我帮你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把项目让给一组吗?
“你的履历不好看,也不是金融出身,既然公司给了你机会,你就要珍惜。”
“你父母认识经理能帮你进段氏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你就更不能这样混日子了懂吗?”估计是被当初他进公司那次被经理的举动会议骗到了,以为他是通过经理的关系进来的,自作聪明。
“这样吧,我跟一组借人,就让小白帮你一起做?你们俩年龄差不多大也不会让你不舒服。”
原来在这等着他,垂下的眼睛暗藏不屑。
再抬头裴迟面露苦色。
何史觉得自己的招数奏效了,还想说什么。
裴迟鼓起勇气似的打断他:“组长,再给我几天的时间好吗?我还是想试试。”
何史还想在说什么,裴迟扣在一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裴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收起,“哥,我家里人给我来电话了,你放心……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会自己走的。”
何史倒也没想撵人,就是程太安最近冷落他,他融不进中层的小团体心里难受,才想到做做裴迟的工作,这么一噎,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裴迟一脸受伤地从会议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