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暮云心知不妙,脚下前踏,过到维奴迦身后。仓促之间他起脚踢在尸身腿弯处,举手拔剑。杨郊向右前方踏上,曲指弹在常暮云肘后。常暮云手臂一麻,接着腰间被抱住。
说真的,他反应算快的,两手抱头弯腰曲膝——这种招数,脚离地的刹那已经必败,能保住命就不错。饶是这样,被抱摔在地以后,他也一时缓不过来。
杨郊把他手扭到背后紧紧压住:“要是经验多些,我向前摔倒时你就该躲开。”
常暮云僵硬的身体许久才放松下来,好半天吐出一口气:“怎么、你怎么可能?”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杨郊还是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牙齿:“我会六脉神剑。”
常暮云嘴角抽动。若非情势紧急,他本来真可能笑出声的。但现在他只是咬牙切齿地说:“让我死个明白!你怎么可能——”
“怎么还可能动武是吧?膻中穴被刺,不论是什么样的天才,都已经废去武功,任人宰割——哈,的确不错,我几年前就挨过这么一刀。”
“几年前?”常暮云不可置信地喃喃,“可你昨天?”
“那得归功于盛师妹,法子你用不着知道——喔,再说一遍,我们没那种关系。”
常暮云沉默良久,嘿嘿冷笑起来:“江湖上从来就没这种奇术!我闻所未闻!天命,天命啊!”他一直梗着的脖子忽然软下来,侧过头闭上眼,嘴角还残留着阴冷的笑意,“动手吧。”
胸伤隐隐作痛,杨郊哈哈大笑起来:“别摆出这副引颈就戮的样子,云霞上代也是鼎鼎有名的‘中流剑’,你这么下去,不怕老庄主嫌你丢人?”
常暮云的脸蒙上一层痛苦的阴影,咬肌隆起,道:“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哦,你思来想去,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没有路可走了,必须杀了我——哎,我们的账容后再算,我问你,什么叫没有路?老庄主没教过你,路要自己趟出来么?喔对,你爹死得早……”
“闭嘴!不准提我爹!你这杂种,被女人管的软蛋!”常暮云破口大骂,剧烈地挣扎起来。
杨郊早有准备,用力压制住他:“逢年过节上香火的时候,你问问上头那些列祖列宗,第一个建庄的人,那时候,这里有没有路?”
和盛师妹一起,自己这嘴也毒了不少。要是把那些脏话也学来,这时倒能用上。杨郊沉默着听常暮云不重样地问候自己三服以内所有亲戚,心里竟有些遗憾。
他按住的那两只胳膊终于瘫软下去。
常暮云虽然全程都动弹不得,却累得喘着粗气,说:“猴戏看够没?还不动手?”
杨郊连点中常暮云两处要穴,封住他内力武功,这才松手起身:“我还当你没骂够。”
威胁的双方地位对换,常暮云手脚并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把左肩扯破的袖子整只拽下丢在地上:“现在不杀我,日后可别后悔。”
“你们浙江人都喜欢这么说?”杨郊摇头,“我要你带我去找袁惊和盛师妹。”
暴雨小了不少,可依然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路上已经开始积水,假山上淌出的小河直流到湖里。常寒玉的屋门虚掩着,常暮云一脚踹开门,闪身进去,四下一看,这才嚷起来:“圆圆!”
常寒玉和袁惊都不在这儿。
常暮云的屋子更是一目了然——长铗开门出来,一头雾水:“少庄主刚才去哪了?……我没见到小姐呀,姑爷也没过来。”
常暮云叫他喊来庄里剩下的所有人。长铗的回答简洁有力:“哪儿还有人?”
杨郊和常暮云挨个查看庄外各处。
断崖上面没任何痕迹。若非那根原本拴着铁索的木桩变得空空荡荡,谁也看不出这里曾有过一场打斗。杨郊在崖边向下看,被常暮云拦住:“要真是从这儿跳下去,那大罗神仙也没用了。”
树林里的棋桌周围,泥土早就泡成沼泽。杨郊施展轻功进去查看,出来到平地上跺跺脚,掉下来半斤泥,衣摆还挂着半斤。
他们回到庄后,长铗迎上来,说庄里也没找到其他人。杨郊忍住烦躁,问:“云霞没有别的密室?藏秘籍、藏神兵的地方?”
常暮云和长铗对视一眼。
一行人来到湖畔。湖心亭隐没在雨中,那一对野鸭不知躲去哪里。常暮云钻进假山,拐进一条一眼看到底的岔路洞口,在墙壁上抚弄片刻。几人脚下霍然洞开一条通道,壁上挂着梯子。
杨郊道:“你先,长铗最后。”
常暮云没废话,当先爬下梯子。杨郊听到下面传来靴子落地声。没有其他声响,他起了疑心,提起真气,落地时侧身向一旁跳去。
没有偷袭。常暮云直愣愣看着墙边,满墙垂挂的锁链下面铐着一个人。
那是袁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