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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念念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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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索仿佛长得没有尽头……杨郊吸进最后一口气,酒囊瘪得再也挤不出一丝空气。他觉得肺部刺疼,长时间的低氧还是带来伤害。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也不知该在哪里停下,只能顺着铁索一直前行。

窒息感再度袭来,鼻腔开始灼烧。胸腔里的气体渐渐流失,四面八方的水压像要把他和酒囊一样挤成薄薄一片。

常暮云不值得信任,师妹是否也错信自己,觉得自己能救下她?

他想缓下动作,可根本控制不了心跳的急促。

忽地,他伸向前的手抓了个空。

左手还抓着铁索,杨郊收回右手,半路抓到一个刺手的物件。是铁环,连着铁索终点。也许上面依旧是封闭,但他没有选择,只得松手上浮。

膝盖、手肘关节处传来刺痛,胸口的灼痛没有分毫缓解。他没法判断那是因为窒息还是刺伤。眼前的光点好像变成了两个,骤然隐没又出现。

等等,光点?

过去的一刻钟,杨郊没见到一丝光线。他奋力向上游去,那个光点渐渐变大,直到最后在他视野里铺开。

杨郊破出水面,大口呼吸着。

很近的地方有人轻呼一声,他艰难地转过身面对那边,闪着白光的视野里看到常寒玉跪在石台上呆望着自己,面前仰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一动不动,常寒玉手中匕首泛着青光……

他大吼:“住手!敢动我就杀了你哥!”随后竭力向前游。

常寒玉并未阻止,这反倒让他的心往下沉。他爬上石台,这番折腾,盛采兰始终没回应。灯光下她脸色发青,双眼紧闭。他看到她身下有两滩不大的血迹,忙举起她手臂,这才发现她双腕上伤痕被水冲得发白,新流出的血是诡异的青碧色。

他怒极反笑,看向常寒玉。趁这机会,她已经退到石台另一侧,仍举着那匕首。

“解药在哪儿?放下那刀,你伤不着我。”

常寒玉凄然一笑:“没有解药,我专门找来无解的毒。”

说着,她高举匕首。两人虽没比武,步态、气息却高下已分,她敢动手莫非还有后手?杨郊起身挡在盛采兰身前,提起真气,运转无碍,做好擒下她的准备。

常寒玉手中白光乍现,匕首竟刺向自己胸口。杨郊大吃一惊,提起冲向对面,但哪快得过那一挥手?

烛火在刀刃上的反光几乎灼伤他的眼睛。电光石火间,常寒玉背后水中窜起一道人影,双脚在石台边一踏,合身扑倒常寒玉。

这人出招甚急,连章法都没,不是常暮云是谁?

常寒玉失声道:“哥!”

常暮云扬手把刀丢开,一叠声逼问:“你想干嘛!圆圆我问你,你想干嘛!”

他紧攥的右手有血滴下来。常寒玉双手抱住他的手,急得冲他吼:“哥!让我看看!”

常暮云左手摸着她的头发,嘴里说:“没事了,没事了,跟哥回去,都是我的错……”

常寒玉脸色却越发苍白,猛地用尽力气掰开他手,露出一道血痕。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常暮云总算发现情形不对,问:“涂的什么毒?”

常寒玉只是一味摇头,喉咙滚动几次却说不出话,于是常暮云又问:“我还有多久?”

她饱含热泪的眼睛遇上杨郊的,又遇上常暮云的,终于说:“小牙不会死!但是,但是……”说到这,她轻轻打了个冷战。杨郊看到,常暮云的嘴唇开始发青、发紫,就好像在水里冻过的人是他一样。但他自己并没发觉,仍对妹妹怒目而视。

常寒玉找回了开口的勇气:“这药不伤性命,可是,可是……药引就涂在这匕首上,底药不止小牙,你、我、还有我哥也喝下……即生即灭,念念不住,中毒的人会遗忘一切,甚至不会吃饭穿衣……”

她不能再说下去。常暮云的姿势已有些吃力,扶着妹妹的肩膀坐倒在地,怔了一会儿,笑道:“念念不住,念念不住……我这些烦恼,忘了也好,也好!圆圆,这下你得照顾我,可不能寻短见了。只是山庄的担子太沉,哥不忍心你自己去接……”

常寒玉半跪在他身前,泣不成声:“爹走了,我只有你和惊哥,山庄算什么?哥,你干嘛拦我?”

常暮云摇摇头,对杨郊说:“是我干的,别为难圆圆。不要怪她……”

他声音渐次降低,终于听不清了。

杨郊抱起盛采兰的身子。他的手再三举起又放下,最终探到她的脸颊旁轻轻一碰。

尽管冻得冰冷,但不是死人的那种冰冷。

师妹醒过来,又要说自己占便宜了,他想,但并没有放下她。地上太冷,姑娘家受寒毕竟不好。

他没想到自己身上那个湿衣裳粘着,也暖和不到哪去。

头顶上雨声渐稀,水终将退去,袁惊会带着人找来,救出他们。

叮。

一滴水从头顶那看不见的缝隙中滴落,砸在石台凹陷处。盛采兰的身子忽然一动。杨郊忙问:“盛师妹?”

盛采兰睁开眼,眼角含泪。

“师妹,”他说,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你编得太过火了。师父、师姐什么的,人家一听就知是假的……”

盛采兰目光天真澄澈如雨后碧空。

杨郊不知怎地想起曾经在峨眉,年初的大祭礼只有首徒才能领祭。三牲中,最后杀死的总是那头牡牛。和猪、羊不一样,牡牛被人牵上台,一按头顶就会跪下。望着那双眼睛,杨郊总觉得它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毫无反抗地顺从了这命运。

他只领祭过那么一次,第二年武功全失,没有上那高台的资格。

盛师妹秉性不坏,只是身世坎坷。忘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师父,对她倒算好事。可这终究非她所愿……

盛采兰虚弱地撑起身子,实在乏力,又倒回去,蛄蛹了两下找到个舒服姿势,露齿而笑:“袁惊不也信了?不那样说哪能脱险,师兄还怪我?”

杨郊觉得自己的心向上飞起来,一时间想不出别的话来回答:“是,是是。”

她眯起眼睛,带点邀功的口气说:“打翻的那盏茶,我没有吃……师兄。”

暴风骤雨不知何时停歇,天光穿透云层和山峦,投上这方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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