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愿意疑他。”苏彦清拢了拢袖口,烛火在他眸中跃动。
余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口袋,忽听苏彦清话锋陡转:“寺丞暗遣眼线盯梢吴园的事,你可知情?”
“寺丞大人?”余晖瞳孔猛地收缩,,“莫不是...莫不是因着武大哥协助破获的那几桩悬案?”
苏彦清摇摇头,“不。若真是如此,他大可安排大理寺中的人去调查,何须舍近求远动用江湖势力?”苏彦清忽然起身,青玉镇纸在案上投下浓重阴影。他行至余晖跟前,掌心落在对方肩头时传来沉甸甸的分量:“我并非要你背弃道义,只是这世道如棋局——若他们当真身陷危难,大理寺的虎头铡总比江湖草莽的刀剑更堪托付。
余晖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突然三指并拢指天:“属下愿以发誓,他们绝对是无辜的受害之人。”
“我信你。”苏彦清将青年发颤的手掌轻轻按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潮湿的冷汗,“眼下可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武大哥已...已不知所踪。”余晖盯着地砖缝隙里晃动的烛影,“或许不寻,便是护他周全。”
“可总不能躲一辈子...“苏彦清未尽的话语被穿堂风卷散,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在空中拧成死结。
酉时的钟声刺破寂静时,陈聘的声音贴着门缝渗入:“大人,余江回来了。”
苏彦清转身时官袍扫过满地碎影:“你先回吧,救人之事还需从长计议——记住,莫要独自涉险。”
“诺。”余晖抱拳退至门边,转身时瞥见苏彦清案头的梅花簪,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屋外突然雨丝淅沥,打在大理寺冰冷的青瓦上。余江浑身湿透,僧袍下摆还沾着厨房的油垢,连滚带爬地撞进西跨院时,正见苏彦清对着一盏孤灯愣神。
“苏、苏大人!”他牙齿打颤,扑通跪倒在青砖上,膝盖磕出闷响,“大人,真的杀人了!杀人的是大师兄!”
苏彦清站起身来,墨色广袖拂过案几。”说来听听。”苏彦清递过干帕子,目光如炬,“你如何确定是大师兄?”
余江抓着帕子猛擦油汗,指缝间漏出亢奋的字句:“都怪我太‘殷勤’了!”他咧着嘴,露出后槽牙上沾的肉渣,“这几日我天天给大师兄端洗脚水、擦僧鞋,昨儿夜里他一高兴,竟带我去后山洞喝酒!您猜他掏出什么下酒?”
他哆嗦着解开僧袍内衬,摸出半块啃剩的酱牛肉——油纸包裹上赫然印着“李记肉铺“的火漆,那是西街最有名的铺子。”大师兄边啃边骂:“那龟儿子王二,还想揣着金银躲进庙?老子轻轻一握就掐死了他,这牛肉就着他的银子买的,真香!’“
苏彦清指尖微顿,尸格上记载王二正是被掐死的。他抬眼看向余江袖口蹭的酒渍:“他还说了什么?”
“说漏嘴的可多了!”余江压低声音,像只偷到米的耗子,“他喝高了就拍着钱袋吹牛,说王二包里的铜币已经被花完了,剩下的金银被他拿去钱庄存起来了,谁也偷不走。”余江边说边从僧袍领子里扯出一缕断发。”这是我今早帮他收拾僧床时,从草席缝里拽出来的!”苏彦清望着这发尾的银线绳结,再翻开王二的画像,果然是他常系的同款发带。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聘急匆匆冲进来:“大人!王二生前的客栈掌柜在打扫时,找出了这东西——“一个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走得越远越好。”
“看来,可能不是灭口。可这大师兄为何认识王二呢?” 苏彦卿自言自语。
“这我知道。据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
“据说,据谁说?”
“他自己说的。”
“他可有细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