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忍不住叹息,也唯有这样纯净美妙的女子,才能令李寻欢那般痴心一片。
林诗音到底不是弱质女流,柔柔弱弱的往大厅当中一站,看也不看有些愧疚闪闪躲躲眼神的县令,笔直盯着青衣人,道:“官家是为了李寻欢而来?”
青衣人礼数倒也到了,抱拳道:“在下萧凛,昔日与龙四爷交情亦不错,只要夫人配合,萧某不会为难夫人。”
林诗音毫不领情,冷冷道:“龙啸云也好,李寻欢也罢,此时都已不在这里,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四处搜搜看,如果信了便请离开。”
萧凛道:“夫人何必急着赶我们走?何不听我说完来意?”
林诗音冷笑一声,“请讲。”
萧凛道:“李探花这个案件其实并不严重,只要认真配合官府调查,很快便可无事,但如是拒不与官府见面,后果有多严重,夫人也是大户人家想必明白,素闻夫人与李探花关系匪浅,定然不想看他官司越吃越深。”
林诗音脸色变了变,咬着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凛道:“萧某的意思很简单,请夫人同我走一趟,有夫人在,李探花自然很快会露面。”
林诗音啐了一声,咬牙道:“卑鄙。”
萧凛脸色不变,龙小云转转眼珠抢着道:“其实想知道李大叔的下落,也……”
林诗音怒喝一声,“小云,闭嘴。”
萧凛笑起来,“哦,龙小公子难道知道李探花下落?”
龙小云道:“我虽然不知道,却有办法让他马上出来,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萧凛道: “什么条件?”
龙小云却道:“家母一向不喜见客,既然无事,不妨让家母去休息。”
林诗音怒道:“小云,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小孩子不要插手大人的事。”
萧凛笑笑,淡淡道:“或者夫人愿意同我们走一趟?我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方法。”
忽听一声叹息,忽听一声怒喝,“谁?”
怒喝的是门口的衙役,叹息的人在门外。
林诗音忽然全身颤抖起来,龙小云连忙安抚她,眼中却射出剧烈恨意来。
萧凛冲到门口,忽然站住,笑起来,“原来是李探花……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李寻欢鬓发蓬乱,许久未整的胡渣子,瘦的只剩一把干骨头,却是谁也不会错认他,他叹息一声,便要饮一口酒,晃了晃酒囊,皱起眉来,身边便有人递上美酒,他忍不住笑,接过,嗅了嗅,当真笑起来。
萧凛有点拉不下面子,冷声道:“李寻欢,还真当自己是昔日的李大人吗?耍威风还轮不到你。”
李寻欢抬头看破落门庭,叹息道:“萧凛,十年不见,你是越发的不成气候,倒卑劣到使出威胁妇孺达成目的的手段吗?”
萧凛脸色阴晴不定,开口时忽然换了口气,“李探花,好歹大家昔日同朝为官,老朋友一场,也想拉你一把,不然又何必急着找你。”
李寻欢笑起来,“哦,原来是一番好意,我还以为你急着抓我回去结案。”
萧凛道:“这是王爷的意思,你也知道王爷的脾气,若是王爷亲自出马,只怕不会如我这般客气。”
李寻欢忽然道:“我会去京城,不过……”
萧凛讥嘲,“怎么,你也有条件?”
李寻欢淡淡道:“你何不听我把话说完,难道就凭你抓得住我?”
萧凛脸色骤然又冷了,勉强道:“你说。”
李寻欢道:“朝廷悬赏五千两抓我,既然是在龙四爷的府第上,这笔钱是不是该留下?”
林诗音抓着龙小云的手抓的更紧,脸色更白。
萧凛冷哼一声,算是答应,钱不是他的,自然毫不珍惜。
李寻欢道:“龙四爷一向与人为善,与朝廷交好,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发生第二次。”顿了顿,看向县令的眼神满是嘲讽,“童县令,龙四爷每年的供奉你也拿到手酸,这样违背良心的事若再发生,我也可以供奉你一两把小刀。”
县令弓着腰,连连称是,冷汗涔涔的下。
李寻欢道:“萧凛,你回去告诉王爷,短期内我会给他一个确切答复。”
萧凛脸色变了,“你,你不跟我回去?”
李寻欢淡淡道:“我只说会去京城,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当然,你也可以试试是否有本领抓我就范,十年功夫你想必十分自得,不过我劝你还是忍耐的好。”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谁也不敢质疑这句话,质疑这句话的人都已死了,就算李寻欢枯瘦如柴,看起来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依旧威胁力十足。
萧凛甩袖冷哼,“李寻欢,莫当我是怕了你,你若言而无信,哼,可莫怪我不客气。”
一行人,终于去了。
林诗音紧紧揪着龙小云的手,开口尽量淡然,“谢谢你。”
李寻欢却转过身去,不去看她,“不必,事情本由我而起,该我道歉才是,银子是你们应得,不必犹疑。”
他便要离开。
林诗音终于敢把目光盯到他后背,颤着唇道:“你,你小心些。”
李寻欢忽然有丝恍惚,许多年前,少女也是眼睁睁看着他出门,咬着贝齿,轻轻的说着“你小心些。”
他咬着牙,迅速的道:“多谢你关心,大嫂。”
林诗音身子一晃,缓缓转过身去。
李寻欢肩上蓦然搭上一只手,温暖有力,火热的体温默默的慰藉。
楚留香,楚留香。
他克制不住语气里的不平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先瞧见的楚留香,他当初只以为看错。
这院子大格局不变,他熟悉的像对自己的五脏六腑,隐蔽之处完全知道,在楚留香目不转睛瞧着林诗音的时候,他瞧见了楚留香。
简直像是做梦,一场荒诞无聊的梦,却又说不出的真实,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确认真假,楚留香便瞧见了他。
两厢激动,其实又有多久没见面呢?还不到两个月吧?
萧凛嚣张,李寻欢哪里能看林诗音受定点委屈,也便只有此时事后,方可把情绪爆发。
楚留香一句话没说,紧紧抱住了他。
李寻欢僵着身子,许久,也紧紧回抱住了他。
一个拥抱,一切回到原点。
楚留香执着如斯,说不感动是假,只是如此浓情厚意,倒叫他情何以堪?楚留香是个相处十分融洽的人,与他在一起总令人不知不觉开心开朗,短短数月,他的心态已经大不同于从前,这自然是楚留香的功劳,但窃来之欢总觉羞耻惭愧,捏着手里飞刀顶着探花郎名头,心中重重烦躁无力,倒也不知是酸是涩是苦是甜了,种种思绪因着那小楼中的灯光慢慢沉淀,再没有想过楚留香会追来。
楚留香叹息道:“你又折腾自己,再瘦下去可就成了猴子。”
李寻欢道:“那药引可有用?毒可解了个干净?”
楚留香道:“这么大个人,竟完全照顾不好自己,每次见你都把自己折腾的不成样子。”
李寻欢不再接话,看了他一会,忽然笑起来,“你昨晚上是不是来过这里?后面有一条弄堂,那里有一家小餐馆……”
楚留香惊跳道:“你知道?你看见我了?”
李寻欢忍不住笑,“我看到背影,还以为自己看错。”
楚留香屏住呼吸,“当时你在哪里?”
李寻欢道:“我一直在那里。”
楚留香捂住了脸,呻吟一声,“我翻遍保定所有酒馆,怎么就漏了那里。”那里不算酒馆,又是社会最底层所在,谁又想得到李寻欢会窝在那里?
李寻欢倒惊讶了,“你来了多久?”
楚留香自然不预让他知道一月寻找糗事,拖了他手笑道:“你该去见见小胡,不知此时你们两个谁更符合丐帮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