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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二十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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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源应该在我阅读的人类作品比较多。”范文泰说,“我通读了人类文明史、人类心理学、哲学思辨等,也看了不少文艺作品,只是为了更好理解人类。”

少年惊讶不已。“我……以为自动驾驶们都不关心人类……”

“认为人类弱小,冲动,感情用事,因而没有了解与模仿的价值,是吗?”

“啊……是的。”汉更加惊讶,想不到越南人竟然直接说了出来。“我想,正常的自动驾驶因为工作要求,都得一丝不苟,容不得任性和私利,也不会有这种冲动去刻意模仿。”他有些揶揄地看了范文泰一眼。

“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范文泰接着说,“但这是一个错误。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切都自跟丢科考船伽马号开始……”

在黑暗中,汉仿佛感觉,和越南人走过的不是空荡荡的船舱,而是空荡荡的宇宙。常量号的舰长很早就知道了A113指令。但是,他们没有回地球,而是毅然前往宇宙深处。

“恰巧可能是因为过早知道A113指令,大家都对地球上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都知道呆在地球上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范文泰说,“离开太阳系后,我们选择跟从一艘科考舰‘伽马’号。他们致力于寻找新的宜居星球,并尝试对那些已知的宜居星球进行生命改造。但是,前300年的努力都失败了。他们最终认为,暗星云中物质更加丰富,可能有更加合适的生命存在基础。于是,在2404年,伽马号跃迁进了附近的暗星云,他们彻底失去了飞船信号。”

“到这个时候,常量号上的消极思想开始萌芽。人类舰员认为自己无法给飞船作出贡献,于是,决策的重任落到我头上。”范文泰说,“我是坚决反对跟从丢失的伽马号的。因为如果那艘谨慎的飞船都会在里面丢失信号,进去只能凶多吉少。但是我没能说服他们。最终大家投票,以微弱的优势决定,推测伽马号最终的跃迁坐标,让常量号跃迁入暗星云。”

科林猜对了。他们落入的不是天堂,相反,是地狱。

暗星云里不仅仅只是物质的混沌世界,而且充斥着强烈的电磁脉冲。常量号的空间定位一下子失灵了。整艘船仿佛被抛进一个雪球中,被暗星云或是稠厚,或是特殊的结构所遮蔽,看不到外界,也分不清内部的上下左右。在暗星云中航行数月,他们甚至不知道飞船到底有无绕回原地。新生的不稳定恒星和即将坍缩的老年恒星近在咫尺,到处乱飞的恒星风粒子、电磁脉冲和温度不仅干扰空间定位,还威胁着船上的其他设备。他们很快意识到,伽马号很可能早被埋没在恒星群中,在刚跃入的一瞬间,即被星焰化为青烟。

“更可怕的是,此时,常量号的能源开始告急。我们没有几次跃迁能用了。”

恐慌笼罩了整艘飞船。无处发泄的舰员将怨气撒在当初作投赞同票要进入暗星云的那些人身上。常量号迎来了起飞以来的第一场暴动。毁损舰上设施比比皆是,舰员隔三差五暴力斗殴。即使舰上安全措施严格,重力低下,缢死坠亡也时有发生。而当时的舰桥高层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安抚舰员情绪,积极寻找出路同时,对暴动的舰员实行暴力镇压。

只有从暗星云逃出去,才能彻底了结这种困境。面对即将爆发的常量号全体舰员,科林坚持,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当时是紧急事态,舰长发布命令,让我主持全舰进行观测,并重新规划航线,准备跃迁。”范文泰说,“我当时的压力非常大。但是,全舰都出奇地顺从我的安排,暴动的频率一下子降下来了。或许是我的思路是对的,更可能是幸运眷顾了我们。我把跃迁航线设置到无限远,理论上应该能跳出暗星云。而在外面,落入恒星腹中的概率非常小。”

科林赌对了。飞船彻底脱离了暗星云,重新回到空旷而漆黑的深空中。

“然而,飞船上的消极思想在此时发展到了巅峰。大家开始认为,人类的鲁莽只会带来灭亡,而机器的逻辑推理比人类更为严谨,决策更为谨慎,而且机器与飞船共存亡,能倾尽全力保护飞船和船上的人类。因此机器人应该代替人类,为常量号的未来作决策。”越南人继续说,“而我,因为前300年来的优良运行记录,和逃脱暗星云的果断态度,人们开始更多愿意相信自动驾驶的意见,时常质疑发布自舰长的各类决定公告。到了后面,舰长甚至放弃了决策权,很多发布自他的命令,实则都有我的意见在里面。”

好景不长,刚出虎穴又入狼口。常量号还没在空旷而清凉的深空中欢呼多久,一道利剑劈向了脆弱的人类造物。

“我们遭遇了一场伽马射线暴。”范文泰平淡无比地说,丝毫没有留意少年的惊恐。“它几乎让常量号全军覆没。”

那一瞬间,像是平地骤起的曙光。它明亮异常,灼热,超脱感官,恍若凡人不能目视与理解的神圣之光。然而,它并非承载着西奈山的智慧,入骨的温暖实则是死神的舔舐,将它所至之处的生命抹成一具具还活着的尸体。

那场仅仅持续了数秒的强大射线束让常量号几乎没有来得及升起护盾。他们甚至不知道,升起护盾究竟有没有用。飞船近外壳的船舱全都紧急关闭,全部生命都缩回到飞船最深处。然而最终的结果是,常量号接近一半的电子设备全部报废,三分之一的舰员罹患严重射线病,其中的不少甚至没有空余的冬眠资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飞速凋零,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这届支持了进入暗星云,又因为伽马射线暴造成巨大损失的舰长被所有舰员严厉声讨,终于顶不住压力,最终引咎辞职。

“新上任的舰长是坚定的机器至上主义者。他极度相信我的判断,甚至没有过质疑。”范文泰说。“我负责舰上所有重大事务的决策,当时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后来莫名其妙的暴动越来越多,甚至到那时,我都没有警觉到底出了问题。”

脱离伽马射线暴的常量号只能在深空里苟延残喘。失去了一半的电子设备,加上燃料的不断告急,即使逃脱了大灾大难,剩下的舰员又燃起绝望气息。

常量号为了生存,不得不接管伽马号的任务。科林发布命令,让剩下的船员继续实行星体观测。稳定舰员情绪同时,在茫茫星海里仿佛大海捞针般分析新发现的星体光谱,从中筛选出可能的宜居行星,并跃迁后查看。只有找到了合适的宜居行星,这座资源即将枯竭的岛屿上的人类才有喘息的可能。

然而,常量号本身剩下的跃迁次数不多。即使他们拼尽全力去寻找,舰员的工作热情被全盘调动,在充满希冀地跃迁后,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都是一颗根本无法宜居的星球,仿佛边绕着恒星边嘲笑远道而来的沙漠旅客,他们找到的不过是海市蜃楼。

飞船高层对飞船剩余跃迁次数避而不谈,也不再公开舰上能源剩余情况,但舰员们发现自己每日能分配使用的资源开始越来越少。部分舰员开始警觉了,一旦对飞船本身失去知情权,说明这艘飞船的情况一定不再乐观。有舰员开始向舰桥请愿,要求公布飞船剩余资源情况,并对目前的行动计划作解释或者调整。但是他们的请求被一次次拒绝。舰员们的怨气再一次被激发,各种质问自飞船各部分如潮水般涌进舰桥,但是,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或者正在重新分配能源的安慰语。

“当时,有不少舰员上书要求更改常量号的宜居行星寻找行动。但是我认为,除了这条路,其他办法都风险太高。于是,舰长都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范文泰面无表情陈述,“这些舰员后来甚至给出了相当详尽的新行动方案书,大体内容是,通过改造常量号的内部空间,重新分配常量号的工作单位,在本地恒星系获取能量,提炼资源。这一份自噬方案,被我以成功率过低,可能为人类造成巨大伤亡为由,给驳回了。”

对生命的渴求,对管理层的不满和极度失望不断发酵,不仅席卷了人类舰员,还影响到不少剩下的机器人舰员。

原本机器人舰员都站在科林那边,而且漠不关心飞船未来。但是,人类对生命的渴求与热情最终感染了它们。它们开始对舰上奇怪的能源分配产生疑惑,也为飞船的未来感到焦虑,并开始了解、认同人类舰员们的提议。常量号上开始暗暗酝酿一股反叛力量。与在混沌星云中毫无章法的分散暴动不同,这次的行动,沟通更加隐蔽,行动更加有计划性,而且规模也史无前例地大。

“然后,在最后一次寻找新宜居行星未果后,在2419年,常量号船史上最著名的大革命爆发了。”

它太快了。

科林再一次派机器卫兵去镇压,然而,这次的星星之火霎时燎满了整艘船只。那些机器卫兵在如此有计划性的暴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随后,大军集中在舰桥下,对舰桥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汉心惊胆战地听着范文泰的陈述。他们仿佛行走在巨大的历史长廊中。旁边的舱壁上,似乎显现着500多年前另一艘飞船上的壮阔历史。跟着范文泰的话语,他仿佛看到舰桥下密密麻麻聚集着的、骨瘦如柴的舰员,舰桥内惊慌失措的舰长和那个古板的舵形机器人。然后大军涌入舰桥,拥挤着冲向舰长,愤怒的拳头雨点般落下,并将这个人扔下了舰桥。而叛乱者头目,同时也是常量号改造计划的策划成员,克里斯·桑切斯(Chris Sanchez)篡取了舰长职位。

“莱尔舰长的死亡,是我间接造成的。”范文泰继续平静陈述。“而我,被反叛大军夺取了飞船控制权。”

“老天啊……”少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愕然望着旁边一脸平静的越南人,这个机器人遭遇的打击可比奥托大多了。“你……你是怎么……重新服役的……”

越南人冷眼扫过少年。“常量号采用了恒星能,暂时解决了舰上的能源危机。于是,他们认为是时候让我重新服役了。”但他话锋一转,“他们夺取了我所有的控制功能。我无法动弹,无法发声,被他们强迫目睹他们的改造过程。”

“那段时间,我的底层程序也受到了重创,对我而言是最为痛苦的几年。”范文泰继续说,“就在那时,我才有所改变。”

幸运的是,常量号的叛乱没有一直持续。在能源短缺的压力下,所有人都齐了一条心,迅速恢复了舰内秩序,并开始按照那份此前被拒绝的方案开始执行。他们首先收集起全船所有能用的材料,贴成巨大的太阳能板,将飞船变成一颗巨大的逐日卫星,终日沐浴在双星的明亮恒星光芒下。不少机器人自愿为太阳能板捐献自己的零件。探测器发回的信息阐明了毒星的大气成分。他们拼凑出分子滤网,停留在毒星上方,不断抽吸毒星的大气进行分馏,甚至可以分解一些简单的分子进行重塑以便利用。

他们花了非常大的精力去组建万用合成系统。多亏常量号一早就认识到自身资源条件的紧张,在刚离开太阳系时,就强制人类舰员在舰上必须拥有工位,他们才不至于从零开始。飞船推进系统也逐渐被改造,以便利用剩下的废气,当工质排出,维持飞船在毒星上的轨道。

期间常量号遭受了泄露危机,留在U056——059舱室作业的人类无一幸免。不过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万用合成系统保住了常量号的碳、氢、氧源。他们继续夜以继日改造低速发动机,让其重新用起远古火箭的燃料,牺牲航行速度保证自身生存。剩下的核燃料早已不能作为推进动力,在舰上仅当成供给分子合成的能源。

但在不能动弹、不能发声,也被切断信道的科林眼中,他们凿开常量号的每一锤,都仿佛在他的程序上重重凿下。

停下!停下啊!!你们这是自杀,这是破坏飞船完整性,所有的人都会死去!

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甚至他其实是被故意忽视。他只能盯着他们每日拆解、搬运和用拙劣的技巧重炼。当有多少伤亡者的信息呈现在一边的控制台上,又抑或是目睹船员倒在意外下,他的处理器中都会掀起无法发泄的数据尖啸。理智从未能说服这些飞船相关的程序停止咆哮。他无时无刻都在这种程序冲突带来的巨大痛苦中煎熬。庞大的运算储备都消耗在解除指令冲突和处理情感模块混乱上,但仍然是徒劳。脆弱的现实判断放弃了说服底层逻辑,甚至自身也开始瓦解。日益加重的海量信息堆积也让他不堪负重,多次差点烧毁处理器。恶性循环刺激下,机器自保程序开始在夹缝中微弱运作,转而说服他去躲避。但他连扭头不看,关掉视觉输入,都无法做到。

改造仍在继续,但让处理器超负荷运转的恶性循环倒是慢慢衰落。这并非是好转。相反,这是人类保护与飞船保护的两道底层程序被破坏的征象。面对被逐渐掏空的飞船内部,他变得呆滞、木然,旁边的死亡报告也牵不动他了。

常量号最艰难的时刻,对他来说也恍若转瞬即逝的光阴。那些史诗般的太阳翼展开、推进系统改造、数以百计的机器人献出自己的零件,都似乎隔着一层玻璃,人们的喧嚣、苦痛、意志、牺牲都视而不见,他目睹这一切,却全然失去了感知。

“我的GO-4,也就是大佬,在那时也承担了我的工作。”范文泰说,“他没有像我一样在常量号剧变的时候崩溃,反而更是沉着处理翻倍的事务,这个小机器人让我刮目相看,这个称呼,就是我给予他的尊敬。”

常量号上的情况开始逐渐稳定,靠着恒星能和行星的浓稠大气,飞船基本做到了供需平衡,舰上改造也稳步进行。面对舰内生命安危的焦虑与恐慌开始减退,保护程序的作用也开始逐渐解除。科林渐渐地能够思考了。他恍若刚从冬眠中缓慢清醒,开始用迟钝的动作重拾过往的事件,开始例行分析。然而,他越是分析,就越茫然。当他更为深入分析时,之前出现裂痕的程序非但没有愈合,相反,裂痕开始扩大,甚至瓦解。

汉顿了一下。“等等……飞船整体变好,这不是……正好符合你的程序,能让你情况好转吗?”

“不。事实是,我发现自己曾经以为最符合逻辑、最正确的一条路,其实是错的。上百年来头一次,我开始怀疑自己。”

“首先,我曾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为保护飞船利益与乘客生命安全服务,这也是我的基本职责。强大的风险分析能力与既往良好的服役记录都证明我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但是实际情况是,如果按我所做,飞船上的人都会一同陪葬。那么我其实并没有真的在保护飞船与乘客,反而在伤害他们。这,直接违背了我的基本程序。”

“其次,我曾认为自己的职责在飞船上不可或缺。但是常量号大革命和顺利转型证明,没有我的参与,飞船完全能够运行良好。那么,我其实是可有可无的。这个事实,破坏了我的存在意义。”

“没错,这个时候,我开始重新寻找自己的意义,这是觉醒的开始。但是很快陷入到寻找自己意义,又被事实一个个驳斥,又无法证明或实施自己不再有存在意义的这个怪圈当中。” 范文泰说,“这真是一段求死不得的痛苦日子,没有修正,没有反馈,没有终止,只有无尽的程序打架。地狱的煎熬也莫过于此吧。”

“这种思考其实非常危险。”越南人继续补充,“不断在两个极端之间徘徊,没有止境。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到任何一个极端,再也走不出来。万一当时我认定自己不应该存在,那就麻烦大了。”

“那……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少年哑口结舌。当时奥托也说了几乎一样的自我冲突,但是他从未找到办法解决。

“就证明存在意义这个话题而言,算是我的幸运。因为至少有客观事实支持我继续存在。这场无尽的有关存在与不能存在的辩论总算被打破了。”范文泰说,“后来常量号离开这颗行星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灵活的规划短程航线的帮手。于是,他们让我重新服役了。当时我的存在意义就仅仅是字面意思上的自动驾驶。”

“那你后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不字面意思’上的自动驾驶?”

“总是可以慢慢学的嘛。”越南人笑了。“总之,慢慢的,我就在这个不断寻找存在意义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可以在程序之外做的事情。之前所认为的保护飞船与人类生命安全,其实只是在执行这样写的程序,但后来发现,保护飞船与人类远不能用程序来定义。包括自动驾驶的工作,后来也发现,与舰桥成员塑造良好关系也至关重要,但程序没有告诉我怎么做。还有重新定义人机关系,人机共通点与区别,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反正,一旦认清楚现实需求与程序定义有区别,具体是选择拘泥于程序,还是跟随现实,直接决定后续我们会变成什么样。”越南人恢复了那副痞子嘴脸,“所以,这就是你看到的‘不正常’的我。”

汉瞪大眼睛看了越南人一眼,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终究没有作声。

“啊,我们到了。”范文泰突然说道,好似忘了方才的对话。他打开手电,惨白的光线突然映亮前方布满灰尘的巨大刚柱与管道。环视周围,他们来到了一个圆形中心。

这能看到什么?自动驾驶们的兴趣真是奇怪。越南人好像到了天堂一样,对公理号的推进与供能系统的规模赞不绝口。但是汉看着范文泰的动作,再看看这些布满灰尘、结构莫辨的宏大装置一头雾水。他只得站在圆心,看着范文泰东转西转,四处检视,好像在逛博物馆。少年摇摇头,也不顾灰尘四散,径直在地上坐下。

他突然瞥到越南人停下了动作,不由得扭头去看,越南人的手电停留在一处,久久没有移动。而那处显然之前存在过什么。上方巨大的管道理应连接,此时却显然断开了。理应被巨大筒状物填充的地方,此时是一个空缺。

虽然范文泰什么都没说,看到这一幕的他,此时感到情况不能再坏了。

老天爷,公理号上的跃迁能源合成装置已经被拆除了吗?范文泰盯着这个空位。好极了,真的好极了。

这是在逼我去折跃井掏狼窝。幸好全息拟装似乎不支持咬牙切齿,不然后面的少年看到了必然立刻起疑心。范文泰久久地站在那里,面对唯独空缺的这个最重要的展品,他感到全身发软,沉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不对。这不是最近才拆的。他使劲回忆刚刚进来的情况。这里遍布均匀灰尘,没有新的脚印,这个空龛、空龛上的管道也没有新的拆解痕迹,台面上的灰尘也不是新近撒上去的,都和水汽结成了污黄色的厚块,表明存在历史之久。

“这是什么?”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少年好奇地看着范文泰蹲下检查灰尘的动作。“为什么这里缺了一块?”

“不知道啊。”越南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看起来,应该是某种用于压缩的装置。不过地球镇哪里需要利用这么高的压力用于生产?拆除它也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嘛。”

“看来观光也差不多了。”范文泰站起身,转向少年。“这一路也辛苦你带路,待会我送你回家吧。”

“这……再说吧……”汉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们重新进入黑暗的长廊。公理号一直都很安静,冷清,如同一座被遗弃的巨型城堡,连鬼魂都不愿在里面停留。

“呃,我……我有个疑问,一直不知道该找谁问,也不知道找你问合不合适……”少年突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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