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的确是越来越懂事了。”
卖完了饼,林乐钧数了数陶罐内今日收入的铜钱。四箩筐烧饼,统共收入二百一十文,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他们家的饼子以价廉为卖点,在街市上叫卖并不占据优势。
而码头上的挑夫脚夫苦力工,靠卖力为生,平时做工休息时间短暂,正需要像烧饼这样便宜且便捷的食物将肚子快速填饱。
因此一来到清水码头,他们家的烧饼生意就好了起来。
虽然市场有了,但码头上叫卖烧饼的摊贩不止他们一家。
此外,距离他们卖饼不远处的小茶棚,不仅给苦力工们提供了歇脚的场所,一大碗茶才卖一文钱,还在酉时放工时开放供应馒头面食,生意可谓红火。
相比之下,林家母子只卖烧饼确实有些单调了。
该再卖些什么东西好呢……
林乐钧将箩筐里用来保温的棉花布巾整齐叠好,心头一阵发愁。
他直起身子眺望向远处的运河,忽然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渡口旁,大运河上投落着日影,一片落霞鎏金。
有位相貌清丽的富家小姐,正受着数名家丁奴仆的簇拥与人挥别。在她身旁,青衫男子头戴纶巾,身形瘦削颀长,一副读书人打扮。
与林乐钧对上目光的瞬间,青衫男子神情突变。
直到那位小姐察觉异样,似乎是叫了他一声,那男子才匆匆收回了视线,举止也变得僵硬起来。
……瞧周翰之如此慌张,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一定没有想到,那个本该溺死在清水河里的林小宝,如今竟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宝,你这是做什么?”
李四娘见林乐钧将手中的布巾拧得指关发白,忍不住开口道。
“……没什么。”
林乐钧深吸一口气,而后佯作无事地转过身,将布巾收好。
周翰之穿着新裁的锦缎长衫,看似衣冠楚楚,举手投足之间,再也找不见昔日那个寄住林家的穷书生的影子了。
而要与他成婚的员外府千金,应该就是旁边那位穿金戴玉的小姐了。
也不知王家小姐对周翰之的底细究竟知悉多少,更不知周翰之有没有向她坦白自己此前定下的婚约。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林小宝还活着,那一纸婚书就还作数,周翰之便不能如愿娶得王家小姐成为自己的正室妻子。
更重要的是,小宝当初稀里糊涂地落了水,死因未明,周翰之身上有难逃的嫌疑。
林乐钧皱了皱眉头,目光又落在二人身边随行的一伙家丁身上。
心里虽然怒气正旺,却担心李四娘看到姓周的大动肝火,或者姓周的心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到时候场面可不知该如何收场。
罢了,找周翰之算账也不急于这一时,这回在渡口边打了照面,他定会再来上门纠缠退婚的事。
林乐钧站在李四娘身前,刻意挡住了渡口的方向。
收拾好陶罐和箩筐,挑起担子道:“阿娘,饼都卖完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得快些去驿馆帮谢公子寄信了。”
李四娘瞧日头西落,再耽搁下去回村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也答应了一声,便与林乐钧一同绕过闹攘的人群,向着码头外而去了。
谢钰的家信上留有驿馆的地址,位于镇上的章子巷。
只不过这位置实在是偏僻,林乐钧和李四娘在街上找了半天,最后一连问了三个路人,才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驿馆所在。
驿馆名为弄月馆,门楼瞧着平平无奇,大堂内亦是冷清,只有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厮正坐在门槛上撑着脑袋打着盹儿。
林乐钧把封好的家书交给那小厮,又向他带来了谢钰亲笔写下的手信。
读过手信后,小厮摆弄着肩上的布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站起身,从二楼的厢房里取来了谢钰的行李。
行李并不多,只有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装着些衣物细软。
临走前,林乐钧又与小厮交代了几句,让他务必要把家书妥善送去祁州城。
小厮一拍胸脯,口中连声答应着:“交在我身上,您放宽心!”
五马镇华灯初上,母子二人趁着晚霞踏上归途。
今天不仅帮谢钰在衙门讨回了公道,还替他把家书也递了出去,林乐钧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就是途中遇上了周翰之这个无耻小人,一想起他,林乐钧就觉得浑身上下不爽快。
出了镇口,李四娘见自家儿子一声不吭,只顾埋头走着山路,便道:“忙了这一整天,小宝可是累着了?”
林乐钧脚步一顿,小声回答:“不累。”
……就是心里就觉得晦气罢了。
隔了一会儿,感受到阿娘担忧的目光,他又忙转移话题道:“这回来镇上一趟,我长了好多见识。心里总是在想,该给咱家的烧饼生意添些什么新花样。”
李四娘好奇道:“那你可想出什么了?”
回忆起一天的见闻,林乐钧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咧嘴笑道,“阿娘,我瞧码头的茶棚生意好极了。咱们也支个茶棚卖茶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