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临末,澄观画院迎来一月一度的考核,此次考核意义非凡,不仅是新晋画徒们入职来的首次测验,直接关系到两月后的晋升,还将计入沈渊告老还乡后选拔新任待诏的考核成绩之一。
澄观画院目前一共有三名二级画师,排除其中一位因身体原因放弃选拔,其余的两位便是新任待诏的竞争人选。
一位是黄旭黄画师,偏好人像,曾屡次为后宫嫔妃与朝廷大臣绘制肖像,另一位是贾从文贾画师,擅画建筑图,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及其装饰物,多半出自他手。
听说二人为了待诏的位置不睦已久,再加上各自在画院皆是地位斐然,久而久之,画院的人也渐渐开始默默观察,陷入沉思:站不站队,站哪一队十分重要,毕竟这将决定着你未来的发展路径。
好在这个问题对于新晋画徒们来说为时尚早,因为以他们的品阶,还从未见过这两位二级画师。
考核成绩很快便公布,贾从文比黄旭略高一分,两位元老不相上下。而新晋画徒中,商绾一也不出意料地拿下了综合排名的第一,基本可保送晋升。
有人欢喜有人忧,拿到成绩单后的南启脸色蓦地乌云密布,十分难看,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位居倒数,目光又落在第一名的名字上,往日那张漫不经心的的长眸里闪烁起不服气的恼怒。
“商画徒,你也太厉害了,甩了第二好几分呢……”
“我这有些关于山水画的问题,商画徒看看能不能教教我……”
“商画徒,我手总是稳不下来怎么办……”
耳边不绝如缕的奉承讨好声让南启更加心烦意乱,他不耐烦地挤进人群,将周围人狠狠撞开:“吵死了,去去去,都散了!”
其他画徒们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又见商绾一只静静坐在那里,只好惺惺地散去。
商绾一撩起眼皮,唇边带着一抹清丽的笑意:“多谢南公子,替我解围。”
“解围?”南启冷哼一声,“我看你心里甚是得意吧?被人追捧的感觉如何啊,是不是尾巴要翘上天了?”
闻言,商绾一只觉得他十分滑稽,笑意更甚:“噢,原来南公子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真是让人羡慕。”
女子不愠不怒的样子让南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正要开口,便见一侍女走上前来。
那正是南淑妃身边的秋韵,她先是向商绾一福了福身,又对南启说道:“南公子,淑妃娘娘说让公子过去一趟呢。”
话音未落,南启一脸生不如死,这个节骨眼,姑姑把他叫过去,除了数落他还能有什么目的?
商绾一颇有些同情却又带着幸灾乐祸地看向他:“南公子快去吧,别让淑妃娘娘等着了。”
南启用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眼神剜了商绾一一眼,便垂头丧气地跟在了秋韵屁股后面。
辰璟王府外,酒红色劲装的少年身姿矫健地从马车跳了下来,手里拎着的两大坛佳酿时不时互相撞击而发出清响。
“裴昀之,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贺小将军人未至声先到,两个守门侍卫刚要拦,却被他一个闪身绕了过去,下一刻便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咣”得一声踹开主屋大门,“裴——”
看见屋内景象,他突然噤声。
只见裴昀之裹着锦被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桌案上的褐色药汤传来阵阵苦涩的味道。
自那晚淋雨受了凉,他当天夜里浑身便烧得滚烫,连着两三天了才渐渐见好。
“哟!”贺临把酒将案几上一墩,故作惋惜地摇头道,“本来想着给你带坛我亲自酿的好酒,可惜啊,咱们辰璟王殿下成病美人了,怕是无福享受了。”
裴昀之抬眸,眼刀嗖嗖地飞过去:“闭嘴,我已快好了。”
“让我猜猜……”贺临凑近,贱兮兮地挑眉,“该不会是苦肉计吧?故意淋雨,好让王妃心疼你?”
“滚。”
“啧啧,脸这么红,该不会真烧糊涂了?"贺临伸手就要摸他额头,被裴昀之一把拍开。
“再动手动脚,本王把你扔出去。”
“好啦,不逗你了,”贺临神色认真道,“说说吧,跟王妃闹什么别扭了?”
裴昀之沉默片刻,敛着眉眼:“我给她写了和离书。”
“噗——”贺临一口茶喷出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怔愣了半天,问道,“然后呢?”
“她说......甚好。”
闻言,贺临不禁竖起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裴昀之冷冷扫他一眼:"你是来看笑话的?"
“哪能啊!”贺临拍拍他肩膀,"兄弟我是来给你支招的!"
"什么招?"
“装病啊!"贺临一脸恨铁不成钢,"病得越重越好,最好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那种,保准王妃立马心软!"
"......"
“怎么,不信?"贺小将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爹当年就是这么拿下我娘的!"
裴昀之默默拉高被子,翻了个身:"来人,送客。"
"哎哎哎!别赶人啊!"贺小将军被侍卫架着往外拖,还不忘回头喊,"记得装得像一点!最好咳几声!哎哟——"
一声闷响,世界终于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