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镜睁开眼。
出于生物的本能,她在滚到床的边缘时就醒了。
但她依旧非常顺滑地滚了下去,跟床拉开了距离,并摸到搁在墙壁边的棒球棍,才充满警惕地望向将她踹下床的不速之客。
“……”
四目相对。
岑镜神情空白地望着不速之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紧握着棒球棍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你……”
不速之客迟疑地出声,她坐在床边,神情怔忪,身上套着宽松略皱的白色短袖,很眼熟——和岑镜昨天刚洗、现在还晾在阳台上的睡衣别无二致。
很好,还是活的。
岑镜面无表情地想,顺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她脑袋更加清醒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显然是她昨晚脑袋短暂离家出走时,对着水坑许下的荒谬愿望——不知道为什么成真啦!
……这是好事,就是不那么科学。
在岑镜的理智咆哮着这非常不对劲的时候,明恕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此间卧室打量了一遍——是她家没错,但是物品的摆放、衣物的堆积顺序都有细微的差别。
所以,她这是来到了平行世界?
明恕满心荒谬。
如果对着雨水积成的水洼许愿就能穿越平行世界,这个世界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一个小小的、堪称脏乱差的水洼就有如此神奇之功效,那些天天在寺庙道观教堂里求神拜佛的知道了,岂不是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两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大眼瞪小眼地对峙。
最后是按时响起的手机闹铃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明恕垂眼望向枕头边的手机,下意识伸手按掉了,紧接着就听见另一个自己那十分欣喜的声音。
“岑明恕,你去上班!”
语气上扬得似乎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明恕:“……”
明恕拒绝了:“不要,你去。”
岑镜义正言辞:“你把我踹下床这件事严重伤害了我的心灵,所以今天你去。”
明恕反唇相讥:“你怎么不说你摔脑震荡了要我赔医药费和误工费呢?”
岑镜不慌不忙:“哦,是你有钱还是我有钱?”
——都是穷鬼说什么赔偿呢?
明恕:“……”
岑镜:“别这样啊,你看,我们一人上一天班,就能过上上三休四的好日子啦。”
这熟悉的话语……明恕语气古怪地问:“你是不是对什么阿拉丁神灯之类的许愿了?”
“嗯?”岑镜立马意会,她露出了点饶有兴致的笑,“……哦,你也对着水坑许愿了啊,平行世界?愿望之神一箭双雕,真是厉害。”
明恕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一凝。
顶着与她相差无二的脸的人懒洋洋地坐在阳光里,被光映照成剔透的浅棕色虹膜却莫名泛起一点银蓝的光泽。
岑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怼到自己面前的人。
她不自主地往后仰了仰头,却被明恕一把捏住了下颌,仔细端详。
岑镜条件反射地用力抓住了明恕的手,明恕没有在意,只是骇然地看着——诡异的银蓝色光泽正如菌丝般在岑镜的虹膜上扩散。
“怎么……”
岑镜不适地动了动耳朵。
“你的眼睛……”
话没说完,俩人皆是一顿,近乎悚然地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刺目的阳光飞速消退,立足之地转瞬就被阴影所填满,而望向窗外,从近处平矮的楼房、不远处略高的小区楼房,到更远处矗立着的代表性建筑,都似落幕般,依次隐入浓郁的黑暗。
随之而来的还有死一样的寂静——楼下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说话声、汽车的鸣笛声、各种各样的杂音,似乎都被黑潮席卷着蒸发了。
“……”
明恕茫然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饶是接受能力再强,也难掩此刻她心中的荒谬和惊异。
明恕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直立猿。
直立猿在自然界算是个奇迹,但她岑明恕在直立猿群里说不定连小龙虾都比不上。
毕竟小龙虾还能吃,而你又算哪根葱?
她也从未想过给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什么未知的刺激与精彩,现在倒是好了,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与精彩了。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恕一个跨步冲到窗前,人类的视野在这样过分的黑暗里几近报废,但是听觉还是能用的——暂时没有奇怪的动静。
明恕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银蓝色的眼睛。
岑镜如鬼魅般立在昏暗里,黑色剪影中唯有两点亮晶晶的蓝色格外显眼,而尽职尽责的地灯散发着幽光,微弱的橘黄色灯光如同某种寄生物,丝丝缕缕地爬上那人的衣服,映得她不似此间生物。
明恕看着她,没说话。
岑镜眼里的银蓝色光泽若有若无地浮动着,像幽暗的深海中飘渺不定的流萤,瑰丽又神秘。
可惜,众所周知,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有毒。
明恕不认为那是什么好东西。
“我的眼睛……”
岑镜按了按眼角,语气有些迟疑,她和明恕对视,却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蓝色的流光,联想到之前对方的未尽之语,眼睛出了问题是个可轻易得出的答案。
“你的眼睛闪蓝光。”
明恕直截了当地说。
岑镜“唔”了一声,对着自己莫名变异的眼睛没多在乎,她偏头望进窗外未知的黑暗,语气幽幽的:“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她那从小到大都异乎寻常的预感再次发力,让她在事情发生前就对此有了模糊的感知。
但岑镜仍认为那是一个毫无作用的能力。
既然无法改变命运,又何必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