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样是回到过去,但郭图发觉了与上一次的不同。上一次他睁眼时,还是光和二年,而这一次竟然已经是光和七年。虽然出现了时间差距,但没关系,这并不妨碍他前往洛阳投靠袁绍。
他坚信这一次回来,一定可以改变所有的事。
当他如愿以偿拜访到袁绍的时候,郭图看见袁绍的眉目又重新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他的口才赢得了袁绍的青睐,在这一刻,郭图认为自己是顺利的。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郭图婉拒了袁绍留宿的请求,他想日后来日方长,不必现在便亲密起来。而就在此时,有个情理之中的人却以郭图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了。
“郭先生,带些蜜饯走吧,都是我亲手做的呢。”
身着紫色绸衣的花霖九出现在了郭图的面前,她笑盈盈的模样却让郭图满心错愕。
他听见袁绍说:“郭先生收下吧,这都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夫人?
郭图没有反应过来,花霖九的双颊骤然绯红:“你、你说什么呢,客人在这里什么夫人不夫人的……”
袁绍一脸理所当然:“既已成婚,为什么不能叫九儿夫人?”
“你……你这家伙……”花霖九浑身写着难以适从,突然她好似注意到什么,伸出了手,“欸,袁本初,你长白头发啦?”
“嗯?或许是最近累了些。”
二人之间的气氛尤其和谐,唯有郭图依旧被困在震惊之中无法脱身。
他意识到,事情再一次向错误的方向前进了。
袁绍和花霖九的婚事并不是受家族支持的。
这是郭图后来打听到的消息。花霖九是突然被袁绍带进家门的吴郡陆氏分家女子,起初在袁家也只是一介婢女,只是相比其他人会得到几分更多的尊重。却不想某天袁绍突然对家里宣告,自己要迎娶花氏为妻。他的坚持来得莫名其妙,连花霖九本人都大吃一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袁逢同意了这桩婚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三书六聘该下给花姑娘的家人,问花霖九家人何在。
花霖九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为难,而袁绍表示此事全权交给他来办便好。
一个来路说不清道不明的丫头,摇身一变成了袁家的夫人。
郭图暗暗讥讽花霖九真是好福气,可同时他又有了个猜测。
莫非,袁绍其实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否则说不通为什么上一世袁绍明明迎娶的是刘夫人,这一世却变成了花霖九。郭图想,或许袁绍经历了上一世的失败,也正在为自己的人生进行试错,企图找出一条最好的道路。既想要抱得爱人归,又想赢下江山社稷,虽然贪心,但这就是他所崇敬的主君啊。
既然这一世花霖九已经成了袁夫人,那她大概也没办法再插手军中事务了。郭图有了一种解脱感,至少他确信这一世花霖九将不会再过多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只是郭图发觉,这一世的袁绍明显笑容要比过往更多了些。尤其到了冬天,他的身上总披着一件毛领大氅,嘴边时时挂念着:“我家夫人总说天寒,非让我多披件衣服。好端端地,倒把我裹成个绒球。”
他说罢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袁绍嘴上说着无奈,分明眼中满是温柔。
只有郭图笑不出来。他想,若是袁绍当真保留有过去的记忆,现在怎么会做出这样轻松的姿态?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满心盘算着该如何让袁绍赢下官渡夺得北方。
郭图决定试探一下袁绍。
等那些客人一一拜别,郭图走在了最后面,他若有似无地靠近了袁绍,像是随口一说般道:“袁公子可与曹操曹孟德相识?”
袁绍淡淡地扫了郭图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与他还算交好。”
郭图更进一步道:“不知公子对他是什么看法?”
袁绍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郭图,良久后却笑了出来:“郭先生打听孟德是为何故?我与孟德志气相投,自然是好友。莫非郭先生想要我帮忙引荐?”
他的反应很自然,回答也看不出什么问题。郭图暗暗叹气,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而后谎称只是同乡在打听,便告辞了袁绍。
临出门前,郭图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花霖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袁绍的身边,后者轻轻地为她勾了勾耳畔的碎发。她的头上戴着精美的藤花发簪,周身的气质与过往那个少年意气的文书使似乎截然不同,却又好像看不出什么差别。郭图总觉得她身上哪里变了,直到他发现花霖九下意识地将手抚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郭图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来年盛夏,袁家传来喜讯,夫人花氏为袁绍添得一女。郭图自然动身前去庆祝这番弄瓦之喜。当他来到袁家,却见一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在院中来回踱步,郭图自然认得他,他是袁绍的长子袁谭,如今已是名挺拔的少年郎。在前世郭图与他交谈并不多,但今日被他遇见,自然要好好打一声招呼。
“谭公子在此做什么呢?”
郭图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少年却依旧面露警惕,道:“不过是随意转转,我在自己家里做什么事,难道还需要向你通报吗?”
他说话这般不客气,郭图却并不恼,只是依旧笑道:“莫非是在想,花夫人的事?”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般,袁谭瞪了郭图一眼。后者在心里暗笑,果然啊,这种小孩的心思就是简单。而后他继续说:“不过花夫人此番生产的只是一个女孩,谭公子又何必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