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对，我和二哥相识。和你，不认识。”杨老板不想再进了蔡江辉的套路。

说完，杨老板拿起身边的手提包，准备起身走人。

“杨大哥，你怎么想走呢？这茶才喝不久啊。”蔡江辉知道，杨老板是沉不住气了。

“你和我没什么好说，大家都各走各路。你不挡我，我不挡你。”杨老板的隐喻很明显，他是铁心要拿下旧改工程，这里面没有谈判的余地。

“杨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心里也清楚，上面是什么一个意思。”蔡江辉朝杨老板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什么一个意思？”杨老板的小眼睛里开始显露出杀气。

“这段时间，相信你也知道，我被县里叫去了好几次，就是为了旧改工程。上面几次要我接手，我也很为难。县里，是公家，于公不能推脱；你呢，是情义，于私不能忘恩。我想了好几个理由推辞，但县里都不答应。”蔡江辉把自己说得难堪，显得自己仗义。

“杨大哥，你知道的，我们的县太爷现在把这个旧改工程当作头等大事来对待，要求尽快出效果，出成绩。你我之间的恩怨，说实话，摆不上台面。”蔡江辉势头在上，开始对杨老板狠狠一番说教。

“蔡江辉，那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杨老板口气上不甘示弱，但他的言语则显得贫弱。

“什么地盘不地盘，杨大哥。那都是，那句话怎么说？对，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县里的每一块地，不都是县里的？什么时候成了你我的地盘。你这句话，可不敢在外面宣扬哦。”蔡江辉的文攻深得阿华的精髓，凡事往理上靠，哪怕靠的是歪理，也能处于不败之地。

杨老板沉默了，但凡这里有个公家人，单凭他这句话，就可以进去吃公家饭了。

“杨大哥，我们不如换个思路，换个办法。既然上面就这意思，你我之间斗来斗去，不是办法。”蔡江辉点拨杨老板，与其这样焦灼，不如换个办法圆了这件事。

“哼，什么办法。蔡江辉，这个事情不管上面怎么想，我是不会退缩的。”杨老板没打算退出争夺，他小眼睛里的杀气分毫不减。

“你退不退，影响不大。”蔡江辉第三次露出狡黠的微笑。

“早死仔，你什么意思？”杨老板的额头暴出青筋，看来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点。

蔡江辉没说话，只见他一只手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公文信纸；然后，将其翻开，递给怒气冲冲的杨老板。杨老板的反应略微迟钝，他没敢用手去接，他不知道蔡江辉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看得清楚，文件上有一个红色油印的大章，那个章，是权力的象征。

“杨大哥，看完这个我们再商量。”蔡江辉提醒杨老板，文件要拿着看。

杨老板极不情愿地接过这张公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仔细查看。这下子，杨老板真是怒气冲天，信纸上面不仅有县里的红章，还有几个头头的批示，公文的内容只有一个：旧改工程的主体由江潮公司负责。江潮公司，是蔡江辉下面的施工企业。

显然，旧改工程花落谁家的谜团，已经被这一纸公文给彻底揭开。

“我不信。你别拿这张破纸字骗人。”说着，杨老板居然想离谱地手撕掉这张信纸。

“杨大哥，你别激动。这张公文你要是敢撕，我就敢保证上面一定会追究你。”蔡江辉眼看杨老板要撕毁文件，立即用手指指着他，口气严厉，声调拔高。

杨老板一听蔡江辉如此严厉，便不得已把将公文还给蔡江辉。此时，杨老板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他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眼神也失去了刚刚的杀气，甚至，他已经不敢和蔡江辉直接对视。杨老板把头扭向电视机的方向，抿着嘴，时不时用手抹一抹额头；焦虑和紧张，已经露在了他的脸上。

“杨大哥，不如让小弟我给你一个建议。”蔡江辉眼见杨老板的脸色越来越惨淡，他想起阿华之前提醒他的话，糖果和大棒需要一齐服用。

杨老板自然不会去搭理蔡江辉，他甚至连头都不愿转回来。

蔡江辉其实忽略了两件事：一是低估了杨老板的意志，以为靠官家就可以压着杨老板一头，而从不想洗白的杨老板，自恃人脉和势力，怕是也不怎么正面搭理官家；二是辈分的高低，和杨老板谈判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本身就意味着杨老板要低三下四来求着他，这事情传出去，杨老板的脸面自然也是挂不住。

蔡江辉的恃势凌人，已经把谈话的空间压到了绝境。

“杨大哥，我的想法是，工程我接下来，但分给你一半。你看如何？”这是蔡江辉抛出的糖果，也是他的底线。

“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和气生财。下半年要是我有工程，我也拿出来分你一份，大家一起赚钱，一起发财。”蔡江辉的态度看着温和，其实气焰愈发嚣张。

杨老板依然一言不发。他的双眼只顾盯着电视机，脸色也趋于平常，想来，他应该已经做出的决断。

蔡江辉盯着杨老板，他一刻不落地观摩杨老板的神色；显然，他也从杨老板的表情看出，这件事已经失去了回转的余地。

沉默，密室里出现了恐怖的沉默。

双方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僵局，直至有一方耐不住性子直接撕破脸皮。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得是杨老板。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便缓缓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拿起自己的手提包扬长而去。

“杨大哥，走好。后会有期。”蔡江辉维持着最后的礼貌，他站起来笑着目送杨老板摔门而去。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他，而他，毫无退路。

不到一会，蔡江辉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等候在楼下的手下。手下告诉他，杨老板下楼以后，现场来了一些人，杨老板好像给这些人交代了什么事情，然后自己就上车走了。手下问蔡江辉，要不要拦下杨老板的车子，要不要把杨老板给绑起来。

“你们这帮笨蛋，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招惹他们。你们到五楼等着我，我很快出来。”蔡江辉狠狠地关了电话。对着密室里唯一会动的电视，蔡江辉点起了一根烟，随着一圈烟雾飘起，他似乎又找了一丝轻松和镇定。

室外，狂风暴雨已经静止，但笼罩在天上的乌云却愈发浓密；坏天气并没有离去，它只是在休息，在酝酿，酝酿着另一场狂暴，另一场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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