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省城迎来年度第一波特大暴雨。这波暴雨,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彻底将省城的排水系统和交通系统撕得粉碎。
一时间,省城民间和媒体开始发挥优良传统,纷纷指责市府在这次暴雨中的种种不作为和推卸责任;部分情绪激动者和民间媒体甚至要求市府的相关负责人辞职。本着为了迅速平息各种民怨和呼声,市/委/市/府的主要领导不仅亲自出面澄清并表达歉意,而且也责成相关部门迅速拿出各种应急方案及改良措施,并立即向社会公布并征求民间各方的意见。政府的这种开明与开放,在当时的国内首屈一指。
临近中午,庄楚伶眼看就快到了午饭时间,便提着坤包大大方方地和同事们告别,然后独自一人顶着大雨来到了附近的茶楼。她中午约了好友林美静,两人一同到茶楼里喝个午茶,算是小聚。
林美静自从到了市人民医院呼吸外科当医生后,她和庄楚伶的相聚越来越少。林美静的工作极其忙碌,而庄楚伶那里也不例外。去年底,庄楚伶被调到体改综合处并晋升为三级调研员,业务亦是日益繁重。两人连大部分的周末节假日都必须扑在单位上加班,因此,改大聚会为小聚会,时间由周末改为工作日,看起来更是便捷。今日,庄楚伶就约上了林美静,两人一同到茶楼里喝茶;这茶楼,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夹在两人单位的中间,对于两人而言都不费时。
庄楚伶先比林美静到达茶楼,她先行点上茶点,拿起报纸便坐等好友的前来。中午是饭市时间,茶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庄楚伶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又听着电视,心里却嫌弃这嘈杂热闹的环境。
到处都是在骂/政府,天天骂,日日骂;报纸上,电视里,到处都是省城市民的不满和呼声;庄楚伶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这种百年一遇的暴雨,换谁来都不好使唤,怎么这座城市的市民就这么不依不饶。
她清楚,省城这些年不是不想干事,而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从税改后,省城是国内比较少见的三级财政体系;每一块税收,既要上缴国家,还要上缴省里,自己留存的不足三成。换句话说,省城的财政虽然看着收入巨大,但这里面自己能够支配的只有那一小部分;省城的各项基础建设受这种财政模式的约束,基本处于进度缓慢或停滞的状态。
所以,庄楚伶觉得,这所谓的民意或呼声,要么是不明情况者在无知地起哄,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捣鬼。
天天征求民意,征求这个,征求那个,那事情还怎么办下去啊。征求,不用时间,不用费钱?这帮人真是吃得太饱了。庄楚伶听着新闻里的报道,不禁时时摇头表示叹息。
“不好意思,庄处长,来晚啦、来晚啦。”一阵急促地女声,把正在思考中的庄楚伶给敲醒;林美静半身湿哒哒地站在她的面前。
“林医生,好久不见,好像又漂亮了哦。”庄楚伶见好友到了,立即起身笑着用手给林美静拂了拂头发上的水珠。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都快半老徐娘了,还给我说漂亮。”林美静眉头一皱,赶紧找到位置坐下来。
“哎呀,你当年就是我们中学的一枝花啊,到了现在的年纪,这叫风韵犹存,懂不。”庄楚伶一段时间没见好友,见面就是一顿揶揄。
“嘴这么花,看来你有第二春的意思嘛,啊。”林美静笑着反讥道。
“第二春?你看看我的肚腩,最近加班多了没时间运动,又肥了几斤。我家老公现在都改叫我‘肥伶’了,真是激心死了。”庄楚伶装作咬牙切齿状。
“你们加班?你们单位还要加班?”林美静瞪大眼睛。
“嗯,怎么了?”
“我还以为发改局什么的,就是清水衙门呢。”林美静拿起筷子准备夹起一块烧卖。
“清水没有,浑水一堆。先吃吧。”庄楚伶内心苦闷,怎么自己单位就是清水了呢。
两人放开肚皮开吃,边吃边聊,甚是开心。突然,林美静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老公……嗯嗯,我们在附近的茶楼吃饭……你在附近?过来吗?……嗯嗯,好,我们等你。”林美静嘴里一边嚼着菜,一边给丈夫许浩闻说电话。
“老许在附近?”见林美静放下电话,庄楚伶立即八卦。
“嗯,他说他上午来市区办事,顺便问问我怎样,吃午饭没。”林美静一脸的不在乎。
“大雨天气,大家还都这么忙啊。”庄楚伶摇了摇头。
两人又坐着喝茶聊了一会天,许浩闻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许总,辛苦,辛苦。来来来,快坐下,先喝一口茶。”见许浩闻狼狈地走过来,庄楚伶第一个发声打招呼。倒是当太太的林美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庄主任,你好啊。今天来蹭饭,不好意思啊。”许浩闻倒是不客气,一坐下来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什么主任,别乱说。我不好意思才是。要是早知道你和老林约了,我就不过来做这个大灯泡了。”庄楚伶笑着,对林美静撇了撇嘴。
“你别瞎胡说,我可没约他。他这是要饭刚好碰上大户人家开饭,打法一点咯。”林美静对许浩闻一直是这种踩了又踩的态度。
庄楚伶假装狠狠地给了林美静一个眼色,要她不要再揶揄许浩闻。毕竟大家都是老同学,怪不好意思的。
许浩闻彷佛没听见两个女人的斗嘴。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餐桌上,三下五除二的,不一会儿就把桌面上剩余的饭菜给扫光了。
“我说,你今天是饿死鬼啊,吃那么快。”林美静一边黑着脸,一边给他倒了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