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鹏城的平均气温冲上了三十五摄氏度的新高峰。暑气伴随着湿气,总是让人浑身闷热,痛苦不堪。
一早,不顾烈日炎炎,阿丰就带上阿萍开着车前往福城的一家股份制银行支行。
这是阿丰早几日就安排好的日程。为了满足步升集团对升级工厂的要求,他要拿着他的房产抵押给银行放贷。资金,现在是横亘在工厂升级道路上唯一的难题。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商人乎。
“阿丰,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上车,妻子阿萍就再次担忧阿丰的冒险行径。
“应该不会。你之前和我去过黄大哥的冠群公司,也看到工厂的运作;一年五六百万美金的营收,算二十个点的毛利,这就是一百多万的美金啊。”阿丰似乎只见贼吃肉,见不到贼挨打。
“有多大头戴多大的帽子。人家冠群的资产要过亿了,我们才这点钱。人家就是工厂不赚钱,光那福城电子城的铺面和仓库,每个月都有上百万的现金进账。我们哪有这样的实力,现在,工厂一个月硬性的开支就要二十多万,每个月我们能做到回款三十万就阿弥陀佛了。”阿萍管着财务,对这些数字很是敏感。
“应该没问题。现在行情挺好的,我们都要加入世贸了。以后啊,电子厂就是热门的赚钱门路,我们有机会先走一步,不好吗?”阿丰很乐观。这些年跟着老黑学习,让阿丰也懂得一些宏观上的道理和格局。
“热门?你看看我们凤山的工厂周围,多少工厂都等着订单开工。上个月,我们旁边那家台湾厂,不是也撤走了吗?都是做不下去才撤的吗?”阿萍很悲观。这些年跟着阿丰打拼,让阿萍也体会到生意场上的惊心动魄。
“那是你搞错了,萍。人家是搬到上海和莞城天安镇去了,那个台湾厂的老板嫌弃凤山的配套不好,他想做大,就把工厂一分为二,一个放到天安,一个放到上海。那个老板前次找我们加工线路板的时候就和我说,邀请我去上海那边玩玩,考察考察;他说,那个浦东啊,高楼越来越多,越来越漂亮。哎,说得我都心痒痒。可惜啊,去不了。”阿丰谈笑风生的表情,让阿萍顿生厌恶。
“怎么去不了,你想去就去啊。”阿萍开启了夫妻日常的斗嘴模式。
“这不是你总不想出门嘛。说带你出去玩玩,你总是嫌这嫌那。出个门旅个游,还担心错过初一十五,耽误了拜祖宗和伯公。”论斗嘴,阿丰也是不落下风。
“哼,我没那个闲心。阿丰,我现在天天见账上的流水总是起起落落的,心里真的很紧张。就说上个星期,你和齐工说要一笔钱买材料做实验,我拿给你们了;结果过了几天才发现工厂这星期是没有钱进账,我还要给工人结工资,付供应商款,我心内都是慌乱的。你不管这些小事,都是我负责,我压力很大。”阿萍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财务的事情上。
阿丰不敢再做声。阿萍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些所谓的琐碎小事,才是经营工厂的标准日常。阿丰一向只顾着往外看,却总是忽视了往里观察。就像步升集团的外协专家所说的,论产品的技术和品质,阿丰的工厂是过关的;但论管理效率和制度建设,阿丰的工厂是糟糕的。阿丰和老黑,一个管生意,一个管生产;但中间的采购、仓储、物流、财务等各个环节,都是错漏百出,这些年都是靠阿丰和老黑两个人的各种补漏才得以维持。阿萍也是在婚后进入工厂工作,才知道这里面的内部管理是一团乱麻。
要不是产品质量过关,有口皆碑,阿丰的工厂早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车子很快来到了银行大门。阿丰停好车,就带着阿萍进了银行。银行的客户经理早就在门口等候着,毕竟阿丰夫妇也算是银行的贵宾客户了。这些年,但凡赚了钱,阿丰和阿萍都会把钱放到这家银行里,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了这家银行的贵宾客户。
办理抵押贷款的手续完成地很顺利,毕竟双方之间都是老熟人。约摸不到一个小时,客户经理就把阿丰和阿萍领到休息室,等候内部各种盖章完成最后的流程。两人来到了休息室,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喝着工夫茶,并看起了电视。
“哎,我刚刚看了一眼,怎么是贷款一百八十万,不是一百三十万吗?”见休息室里没其他人,阿萍立即凑到正在看电视的阿丰身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焦虑,毕竟平白无故地多了五十万的贷款。
“嗯,一百八十万。”阿丰见阿萍如此焦虑,就一把拉着她的胳膊,然后凑到她耳边细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