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他拿起酒杯，找周志伟再碰上一杯。

“琪姐话，佢地系度揾紧有经验嘅项目操盘手，好似你甘样嘅人才，佢地极其需要，优先需要。”周志伟放下酒杯就立即道出正事。

“所以今晚你俾我电话，我就即刻出来见你，就系呢个原因。琪姐都系上个礼拜去呢间公司果度扎职，做咗财务部副总；佢有门路可以介绍你直接去总裁办面试，你愿唔愿意试下，讲唔定你一去就掂晒？”周志伟的消息，可谓是字字千金。

“我都愿意试下噶，不过，我惊香港嘅公司成日加班，太多野做。你知啦，我个仔还年龄细，我惊照顾唔过来。”阿文坦诚，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家里事。

“哈，你份人几时变得甘婆妈嘅。细路仔过多年几两年就可以去读幼稚园啦，就下就下甘就过去啦。但系呢仲机会唔系时时有嘅，阿文，你认真滴考虑下啦。”周志伟苦笑，他觉得阿文有些拖泥带水，想得太多。

这不像以前的阿文。从前的阿文，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干练洒脱，妥妥的事业型人士；而眼前的阿文，倒是满身一股中年失意男人的味道和颓废。周志伟没想过，阿文这两年的退步实在是太多、太快。

阿文再掏出两支烟，一支给了周志伟，一支给自己点燃。一顿烟雾腾空，阿文的脑子又飞快地转了起来。

要说这个职位对不对阿文的胃口，那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但，对胃口是一回事，能不能消化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阿文这段时间的消沉萎靡，原因除了有家庭的羁绊，根源更多的是因为事业不振所致。没有事业的阿文，才是一切不安的起源。

事业，不仅仅意味着经济上的丰收；更意味着自身价值、地位尊重、自信骄傲与精神寄托。事业，就是男人的空气、水分与营养。

“琪姐有无知道，呢间公司俾嘅待遇要几多啊。”掐灭了烟头的阿文，把头凑到周志伟的身边；他的眼神慢慢恢复了自信与从容。

“佢地系一人一待遇，要面谈嘅。不过，琪姐讲过，好似操盘手呢种，待遇起码高过部门主管。琪姐宜家的年薪，加加埋埋，都超过二十万港纸啦。”周志伟对着老友，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坦诚到底。

“哇，比之前系何文辉果度好甘多啊。”阿文知道，周志伟的太太在以前的公司是不讲年薪只讲月薪，毕竟收入太少，讲年薪过于寒碜。

“系啊，多咗一倍都唔止。”周志伟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兼且系港资，福利又好，周末都系休息两日。每年仲有出国旅游或者暑期补贴之类嘅待遇，我觉得系俚一行黎讲，都系非常唔错啦。”周志伟说着，再夹了一口菜进嘴。

“老细，你点解唔入呢间公司。”阿文突然想到，单论行业内的经验，周志伟也是业内的老人，为何他不去这家港资公司嘉士拿？

“我宜家帮紧我屋企到处收地，唔得闲做呢份工。”轮到周志伟压低了声音。

“收地，收咩地？”阿文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似乎不懂周志伟在说什么。

“收地，就系去城中村里面同滴村民村委讲数，将佢地嘅地收过来，我呢边负责建楼同埋物业管理，租金同埋管理费就同佢地村里面嘅人分成。”周志伟所属的家庭是本地大家族之一，论话语权和社会势力算是颇有实力。他们家族目前做的生意，就是参股市中心周边城中村的集体土地，做起了出租房的生意。

“哇，周老板，你呢个先至系大生意、大茶饭啊。你几时要收靓，一定要通知我，我过来帮拖。”阿文拍了拍胸口，他的幽默感开始显现。

“咩大茶饭啊，我都系帮屋企手。我之前都以为呢个好好赚，其实入去先至知道，里面太多捞家系度揾食，到我地自己手上都唔够三成。俚三成仲要成个家族分猪肉，到我荷包都无得几多啦。唯一嘅好处，就系时间比较闲，可以自己自由分配。”周志伟没有唉声叹气，反而自我剖析了事情的好坏得失。

“我仲以为你做正大佬细嘅大班椅。每一行都有每一行嘅苦处，做人无谓强求太多。”阿文也感慨，事情总是得失相随，总是利弊同存。

“系啊，所以做人无谓过于计较；眼光放长远些少，或者风景尽在他处。”周志伟点点头，顺手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甘样，阿文，你如果觉得可以嘅话，你就同我讲声，睇下到时候去果间港资公司做个面试，如何？”周志伟想要阿文尽快给自己一个回话，他迫切地想帮助阿文重新振作起来。

“老细，我宜家可以应承你；你帮我同琪姐讲声，我一定会去面试，无论结果如何。我先将我个人嘅资料用电邮发给你，到时候就等琪姐嘅通知就系啦。”听了周志伟的一番感慨，阿文没有了任何的犹豫，他爽快地答应了周志伟。

眼光放长远一些，风景尽在他处。这是阿文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无奈与无助之后，得到的最好释怀。

“阿文，就等你讲呢句说话。你放心，我今晚返去就同琪姐讲定呢件事，你呢两日等我好消息就系啦。到时候你倾掂数，记得请我同琪姐吃番餐好野啊。”周志伟一只手握紧阿文的肩膀，另一只手又拍了拍阿文的胸口。对于重新拾回自信与干脆的阿文，周志伟感到由衷的欣慰。

“无问题嘅，西餐、中餐，任君选择，我买单！”阿文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到时候记得带埋你老婆，带佢出黎大家倾倾计，对你、对佢都有益嘅。”周志伟用手比划了一下，表示要阿文带上魏芸和大家聚聚。

“我无问题，就系唔知佢肯唔肯。”一听到要带上魏芸，阿文就又退缩了。

“吓，所以话你硬颈，唔知变通。啱好琪姐想话帮我嘅大女报音乐课外班，你就同你嘅魏小姐讲声，就话我地想佢帮手俾滴意见，嗌佢出来帮手建议一下。你看，我连桥都帮你度埋，你果餐仲无请番餐劲爆嘅？”周志伟说着，脸上露出满是得意洋洋的模样。

“都系老细你犀利，甘嘅桥都谂得出，佩服！”阿文拿起酒杯跟老友又碰上一杯。

“哈哈，唔好忘记，我都系过来人，肯定比你有经验啦。”周志伟说罢，自己动手再开了一瓶啤酒。

“来，老细，再干一杯。”

“再干一杯！”

午夜，天凉气爽。食街上人气兴旺，烟火弥漫。这一股人气，夹带着烟火，散尽在空气里；让天上那半弯的明月，俯视着这不一样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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