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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第六章 盛 宴(续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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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腊月,一股阴冷的弱冷空气开始在县城的上空肆虐。寒风夹杂着细雨,糟糕的天气让正准备过年的家家户户倍感不适。

不过,即便天气如此恶劣,也没有浇灭郑如松翻新祖屋的热情。

翻新祖屋的大工程,已经进行了一个月有余;这是郑如松中秋后才做出的决定。中秋后,妻子阿茹又前去省城照看孙子梓桓;见着婆婆一年内数次奔波劳累,儿媳妇魏芸做了一个颇为折中的决定:她决定让阿茹提前单独带着梓桓回老家,她和阿文则留在省城陪着自己的父母亲过年。

对于儿媳妇的这个决定,阿茹也颇有微言,但学梓等人还是提醒了她——魏芸的做法未尝没有苦衷;父亲郑如松并不待见她,回去也是被冷眼相待,她何必自讨苦吃。况且,魏芸愿意让作为婆婆的阿茹带着不满两岁的儿子回老家,就说明了她是充分信任阿茹的,也说明她是懂得老人家的心思——郑如松虽不待见阿文两夫妇,但对于孙子梓桓肯定视为掌上明珠;毕竟,这是郑家的第四代香火,说一千道一万,郑如松也没有不爱惜的理由。

被孩子们这么一提醒,阿茹才恍然大悟,便觉得儿媳妇魏芸越发可爱、可疼。待到腊月初三,阿文便按计划开车载着阿茹和儿子梓桓回到老家,把母亲和孩子安顿在祖屋之后,阿文便匆匆回到了省城。

郑如松见孙子回来,整个人便是喜出望外。他一天的作息,除了监督工人继续翻新祖屋之外,便是带着孙子四处游玩会客。每逢熟人相见,郑如松总是把梓桓大为夸奖一番,眉飞色舞之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今天,腊月初九,郑如松和前些日子般坐在家里,监督工人把房间里的空调装上,又请了师傅把给铝合金窗贴上茶色的薄膜——这都是郑如松专门给孙子准备的:乡下天冷,所以给孙子的房间装上少有的进口冷暖两用空调;又因为害怕日晒照着孙子不舒服,就得给窗户贴上隔热薄膜。

郑如松的这一番细心,自然成了家人们时下热议的话题。家人都说,他对梓桓的疼爱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对此,郑如松毋庸置疑,他也乐意见到大家对他的评价。在郑如松眼里,孙辈都是拿来疼爱的。只要孙辈们过得舒服开心,他郑如松就觉得余生圆满知足。至于教育责任之类的沉重或严肃的事情,那都是孩子的父母亲们才该操心的;他是爷爷辈,只懂含饴弄孙,乐享天伦。

一个辈分,就应该只做一个辈分该做的事。

“梓桓,过来,过来阿公这里。这里有朥饼,你快来吃。”眼见工人们已经把空调装好调试完毕,郑如松心里彻底地放松下来。他招呼着正在天井玩耍的孙子来客厅,这里有他一大早出门买来的新鲜朥饼,他知道孙子爱吃这个甜腻腻的点心。

见阿公招呼自己,梓桓便放下手中的玩具,兴冲冲地跑到郑如松的身边开始讨要阿公手里的朥饼。

“你这个奴仔,玩完了也不洗手就拿东西吃。不行,自己快去洗手。”一旁的阿茹见梓桓那脏兮兮的小手,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最在意的,就是孙子的卫生。

听到阿嫲的呵斥,梓桓只好哭丧着脸,气冲冲地跑去屋子另一头的厕所去。

“你这么凶做呢,一个奴仔懂什么卫生不卫生。我小时候到田里玩土,回来照样拿东西吃,不也活得这么长。”见妻子呵斥孙子,郑如松便心生不悦。

“你是你,我孙仔是我孙仔。你那个年代不讲究很正常。但是现在生活好了,我就要讲究起来。梓桓是我孙仔,我来管。 ”阿茹丝毫不让,这一年来在省城待久了,她也懂得了如何在生活上追求品质;对于老家的一些陋习,她愈发看不习惯。

“哼,到省城做了几日的省城人,就不习惯农村了。”郑如松对妻子这段时间的变化也颇有怨言。他说着,便拿起朥饼,朝着厕所方向走去。

“我不习惯的是你那些老规矩,一点卫生都不讲究。”阿茹白了丈夫一眼。

懒得反驳妻子的郑如松,走到厕所门前;他低头一边逗着孙子说笑,一边把朥饼掰碎了亲手喂到孙子的嘴边。

“老头,你放在柜上的书本,那是要还是不要的?不要的话,等一下叫工人把这些书给带走算了。”阿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忙着收拾家里的杂物。

“你别动啊,那都是我以前在农场学习的书本,还有一些是村里的材料,我要留起来的。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不要乱动。”一听阿茹的话,郑如松立即火冒三丈。

“不动,我不动。你啊,这些东西都放在衣柜里几十年了,到现在都留着吸灰尘,随你便吧。还有,天井你搞了一堆鱼鸟花草,那个凉棚为什么不找人搭起来。现在下小雨还不是问题,等过几天要是下大雨,我看看你的花草鱼鸟怎么办。”阿茹同样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祖屋翻新,郑如松特意把天井重新做了一番装修。他把原来的猪圈扩宽,改造成一处景观。在这个地方,郑如松花了大价钱从外面买来了陶瓷艺术杠和人造石制成的山水造景,又托人从外地找来几颗小松树,养上了金鱼和小鸟,把原本臭气轰天的猪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园林造景,顿时提升了整个屋子的观感和气质。

“你不晓就不要说话。我不搞凉棚,过年后找人做个铁架,上面盖上玻璃,那才叫好看。”对于妻子的唠叨和牢骚,郑如松正面回击。

“梓桓,快过来阿嫲这里,过来喝水。你看看你,吃了一嘴油腻的朥饼,也不懂自己找水喝。”听见奶奶阿茹在催促自己,小梓桓很懂事地小步快跑到阿茹身边,他撇着小嘴昂着头,等着阿茹把杯子送到嘴边。

郑如松没有好气地瞥了妻子一眼,然后便气冲冲地独自往房间里奔去。他要去试试新安装的空调暖气效果,顺便把工钱算好,给工人结清。

郑如松钻进房间里过了一阵子,外面就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地敲门声。

“阿茹姐,如松兄,在家无?”站在门外拍门的,是张姑子。

“来了,来了。”阿茹一听是张姑子的声音,立即三步并两步地跑向大门。

“阿茹姐,最近好吗?”阿茹把门打开,便见到一脸喜笑的张姑子。年过五十的张姑子脸色红润,双眼有神;身穿亮蓝色风衣和土色呢绒长裤,气色颇佳。

“我很好啊,很好啊。姑子啊,你看起来很年轻很精神啊,这身衣服裤子,看起来很时髦噢。”阿茹被张姑子的一身打扮给震住了;毕竟在这传统守旧的乡下,一般上了年纪的妇女可不敢这么穿着打扮。

对于过于亮眼的女人,村里人总会内生出一种又酸又臭的看法。

“好看吗?这是我在人家服装厂里挑出来的,都是出口的外贸货,我是随手选了几件。你要不介意,我给你也拿几件出来;阿茹姐,你年轻时就那么雅,现在打扮打扮,还是会很好看啊。”见阿茹夸了自己,张姑子也很慷慨;她乐意和阿茹分享这种年轻和美丽。

张姑子的名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狼狈,很多同龄的女人都会有意识地回避和她交往;只有阿茹和个别心善的女人,愿意和她来往;尤其是阿茹,处于对阿勇家境的怜悯,对张姑子也特别的关心和尊重。对阿茹的真心,张姑子向来是感激涕零,她对阿茹也一直以真心待之,尊重有加。

“哎呀,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了,不了;要不然,家里的老政府要对我有意见了。你是不知道,自从我在省城回来以后,他是左右看我不顺眼。”阿茹笑着笑着,突然眼睛有些泛红。张姑子一见形势不对,一只手立即伸手拉住阿茹的胳膊,然后一把把头往阿茹的脸上凑去,努力安抚着阿茹的情绪。

“阿茹姐,你都做阿嫲了,就看开点吧。阿文他们这么行孝,小孙子又这么可爱可疼,这生活是越来越好,你就不要和如松兄计较太多了。老男人,都是顽固讲不通道理的。”张姑子放慢了语速和压低了声音,她怕郑如松隔墙有耳。

“哎,我早就看开了,只不过有时候,总是想起来就伤心。”阿茹用手抹了眼睛。

张姑子拉着阿茹慢慢穿过天井,来到客厅。她把一大袋子的东西放在木沙发的边上,然后就挨着阿茹坐下来。

“ 你来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不要乱花钱了,姑子。”阿茹见张姑子放在地上那个鼓囊囊的大袋子,就知道张姑子肯定又要破费一番。

“什么乱花钱,那都是买给梓桓和你的。我给梓桓挑了一身新衣服,是外贸货;还给他买了一罐香港进口的饼干,我怕我们这里的零食他不喜欢,省城的孩子矜贵,都是要吃好的。我之前听阿勇说过,他认识我们村的那个郑庆华,他家的孩子就只吃香港来的糖果零食,国内的都不给吃,说是不安全。还有给你买了一双休闲皮鞋,你总去省城带小孩,就不能穿得太老土,要时髦一些。我就给你挑了一双,你的脚和我的一样大,我试着合适,就买了送过来。”张姑子满脸兴奋,为了挑选这番礼物,她可谓是煞费苦心。

但更为处心积虑的是,张姑子提前在鞋盒子里藏了两个大红包:一个是给郑如松的老母亲,一个是给阿茹的小孙子。

“皮鞋,进口饼干,这都是不少钱啊。姑子啊,你有钱也要省一些花,阿勇他们将来结婚,你还要花钱呢。你以后当阿嫲,不也得自己存钱带奴仔。”阿茹一听张姑子的话,便立即皱起了眉头。虽然阿茹知道张姑子手头富裕,但总觉得她过于浪费铺张。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三个奴仔,还没到要钱的时候。”张姑子摆了摆手。

“对了,阿勇最近做呢样?阿胜和细妹呢?”一听张姑子提到自家孩子,阿茹便好奇他们的近况。

“阿勇没什么变化,就是忙。阿胜呢,去年考到了省里的工业学院;细妹还有一年就从医专毕业了。对了,到时候细妹毕业了,还要麻烦你家姑爷给介绍一下工作呢。”张姑子对三个孩子的教育还算成功。阿勇当了公安民警,阿胜去了大学,小女儿则在读医专;这在村里也算是独有的一份。

三个孩子都有出路,这是张姑子的福分,也是苦尽甘来的最后一口甜。

“阿勇还没对象啊,这都多少岁了,你还不紧张?阿文和阿勇差不多大,奴仔再过一年就要上幼儿园了;你这个做妈的,要主动给他安排啊。”阿茹觉得阿勇到现在都孜然一身,张姑子应该负有很大的责任。

“阿茹姐,阿勇他要是听我话就好了。每次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是冷冷地对待。上次是我舅家的介绍了一个姿娘仔,是在汕城农业局上班的,外貌和家庭条件各方面都很不错,我自己都挺欢喜的。这个阿勇,才见了一次面就说不合适;他说他不喜欢这种太娇气的女孩子。他这个人,家里是农村的觉得跟不上他的思想,家在城市里的又觉得太难伺候;反正我现在也不管了,他想怎么解决就自己去解决吧。他将来结婚的钱是我准备好了,但是这个钱怎么花出去,那就看他本事了。”说到阿勇的婚事,张姑子可是一肚子的怨气。

“他在单位,就没有单位给介绍吗?”阿茹觉得,想阿勇这种在公安局工作的,一般会有组织给介绍对象。这也算一种另类的福利。

“有啊,从他进单位开始就有介绍啊,还有什么联谊会啊,他都去了,去了几次了,次次都是没有合适的。我是不懂了,怎么让他找个姿娘结婚就这么难。不就是结婚生奴仔过日子,他还想要什么,不明白。阿茹姐,我算是看开了,所以我对阿胜和细妹也是这么说的,将来都是让他们自己去找对象,结婚钱我给他们就是了。我们老一辈眼光挑的人,他们是不喜欢的。”张姑子话里话外,都是怨气十足。

阿茹没有搭话,她联想到了自家的情形。自家的孩子,除了学梓找的丈夫让她和郑如松觉得满意之外;阿文找了魏芸结婚,她嘴上虽说很喜欢,但内心也满是十足的失落感。毕竟魏芸再怎么出色,再怎么优秀;终归不是老家那种传统过日子的女人。

老家传统会过日子的女人,就应该像自己一样:懂得照顾家人,懂得帮补家用,懂得夫唱妇随。魏芸没有一点可以做得到,更不奢谈做得好。

“阿茹姐,你想什么呢?”见阿茹很久没有回应,张姑子轻轻地推了她胳膊一把。

“没有,没想东西呢。我就是觉得,阿勇的婚事还是要抓紧,要不然,我让老郑出马,让他和阿勇谈谈。老郑可看好阿勇了,还有之前老族长,也觉得阿勇是大人才。”阿茹口是心非,她的表情自然有些为难和慌张。

“那好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阿茹姐。要是如松兄说服了阿勇,我可要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你们一个,给小梓桓也一个,哈哈。”张姑子故意忽略了阿茹那不自然地表情。

家家的经都不好念。这个道理,张姑子自是懂得。

“什么红包,有我的份头没有。”一阵朗爽的男声从里面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郑如松早就隔墙有耳在听着两个妇人谈说闲话;这说赶到到自己头上,还说到了阿勇,他觉得,自己是找到时机可以出现了。

“如松兄,你好,你好。”见郑如松从里屋走了出来,张姑子立即拍了拍衣服,然后一个打挺就站起来。

“姑子妹,好久不见了。还好吧?坐下,坐下,我来冲茶。”郑如松对张姑子的感观一般,倒不是因为张姑子的传闻轶事,而是因为年轻的张姑子行事作风泼辣凶猛,让原本作为村主任的郑如松感到十分头痛。

虽然这个让人棘手的女人,现在油滑和温和了许多;但是以前的老印象早早就刻印在郑如松的脑里,挥之不去,无法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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