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唱晚知道她的日子将很难过——全心信任的李嬷嬷打着为她报仇的幌子杀了两位大君,不啻背刺了她,而和亲之事也泡汤,高句丽王必不会善待她。
朴正走在队尾,亲自守着李嬷嬷的囚车,务必将其押回平城受审。
囊萤和映雪很是唏嘘,没想到事情最终会走向这样。
热闹看完,明德大街上的人都散了。
“你们先回吧,我一个人逛逛。”
俞唱晚还是不习惯有人亦步亦趋跟着自己,难得出门,不如让两个丫鬟自己去玩,她也自在些。
囊萤映雪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谢过之后双双离开。
俞唱晚则来到琉璃坊的首饰铺子。
曾经卖翡翠丸得的银子她从不敢随心所欲地花用,如今借着开了铺子的由头,想送礼物给一直照拂自己的方荟影和荀潜。
“这个镯子能取给我试试么?”俞唱晚指着一个祥云琵琶纹金手镯,轻声道。
店铺伙计本在招呼其他客人,但见俞唱晚生得貌美,身上的衣料也不错,便放下了手里的客人先来招呼她。
那先来的客人顿觉受到冷落,当下不乐意了,冷眼侧头,没想到竟是熟人。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以前抢人家丈夫,抢不过便使阴招,眼下买件首饰又来抢伙计,当真是不要脸至极,是个汉子都要抢。”
这话未免太难听,店铺伙计一时竟愣在当场。
掌柜的忙跟熟客告罪过来圆场,“夫人莫恼,只怪我们铺子小人少,这才顾不过来,您再试试这个金戒指,最时新的,戴上保管不会撞。”
那女子蜜色皮肤,生得小有姿色,赫然是许久不见的商翠荷。
遥想当初朱茂因为俞唱晚而被褫夺了秀才功名,夫妻二人如丧家犬般连夜逃离桃源县,回到京城又被东家赶出来,药铺也黄了,很长时间她都看丈夫的脸色过活,连儿子都是在那破旧小院里出生的。
好在苍天有眼,朱茂有才华,穷苦日子没有过想象中的那么久。
眼下再见俞唱晚,可谓新仇加旧恨。
商翠荷冷笑着回身,接过掌柜递来的金戒指试戴,抬手翻来覆去看那抹金色,讥讽道:“瞧瞧,某些人都敢在京城的首饰铺子买金饰了,那痨病可治好了?也不知道这银钱来得干不干净。”
不明就里的人听到“痨病”二字,都自动离两人远了些。
俞唱晚一开始便听出对方是谁,但她没有对号入座的喜好,只当商翠荷不存在一般,“帮我把这镯子包起来。”
“诶。”伙计赶紧回神接过镯子,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绮年玉貌,凝脂点漆,不像有病的模样,反观另一位,讲话尖酸刻薄,定然满嘴胡言。
商翠荷见俞唱晚油盐不进,拿了东西便走,当即气恼地扔下金戒指追过去,拦在她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如今真成了贵人,见了老熟人睬都不睬……”
俞唱晚没有跟她谈话的欲望,斜睨着跟前人,悄悄将手搭上了腰间的荷包。
就在她拉开荷包系带时,余光里,右前方有一个目光犀利的商贩迅速低头整理货物。
俞唱晚的心陡然猛跳起来,面上却轻松自如地与商翠荷说话,佯装不经意地扫过四周。
果然有几个人在留意自己这边。
绝对不是巧合!
不知怎的,“王世贞”三个字浮上心头。
她以前根本想不到王世贞是宦官,只觉得他的声线做派与那位全满很像,直到得知裴暻乃五殿下,自然也就知道全满是位公公。
此后,俞唱晚甚少出门,想减少被人认出的风险,可谁知还是被盯上了。
脑子里正飞速盘算接下来的打算,商翠荷却跟狗皮膏药一般扯着她不让走。
罢了,既然有人非要送上门来,那她就不客气了。
当下,俞唱晚粲然一笑,方才准备拿荷包的手变道抓住了商翠荷的手腕,“方才不是还想知道我在京城靠什么谋生么,不如翠荷姐姐去我家坐坐。”说着半强迫式的扯着其上马车。
商翠荷一时不察被她带得趔趄,但很快稳住脚步,瞪了这死丫头一眼,挣开手自己登上了马车。
她倒是要看看俞家人是不是发达了,能比她过得好。
琉璃坊车马骈阗,老李头一时不能很快就驶出坊内。
片刻后,他听到俞姑娘的声音,“莫回头,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别回永安坊,赶着车随便绕城走。”
老李头心中一凛,颔首道好。
他出身王府,明白永安坊是殿下的私宅,跟踪之人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他不敢托大。旋即暗道:今日影九没有跟出来么?
影九当然跟出来了,但这次对方有备而来,他中了调虎离山计。
原来王世贞的人到处找不到翟药师又不敢跟踪五殿下,可她到底是个姑娘,便派了不少人在京兆府附近,以及琉璃坊、灵芝坊等姑娘们爱去的坊市间守株待兔。
守了许久,终于有人看到她中秋前现身琉璃坊。
但他们没想到翟药师身边居然有人保护,差点被影九抓到。是以这次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
诚然俞唱晚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