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盖因他脸上、脖颈被指甲划出了几道血痕，身上还有鞋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自己老婆抓到出去鬼混的证据，在跟他拼命呢。
手指碰了碰伤口，腮帮子疼得一抖，王鲁压住怒气，“我猜她是一上车便被迷晕了又换了衣服。那贱人八成躲在铜雀坊。”
要不怎么说王鲁能混成王世贞眼前的红人呢，当真有几分聪明。其余人想到翟药师的车从城东到城南，还进过铜雀坊，若是女子藏在那儿，确实极不容易被发现。
几人当即直奔铜雀坊。
河岸边恢复平静。
老李头双手撑住岸边，双臂用力撑了上来——他是城南人，自小就知道河岸内侧常有凸出石块和一些半人高的芦苇，他身形瘦弱，刚好能攀在石块上躲进芦苇中。
老李头伸手摸了摸商翠荷的颈侧和脉搏，见其还有微弱的跳动，便摸出身上随身携带的瓷瓶放到她鼻端下一晃。
一阵恶臭且刺鼻的气味袭来，“阿嚏。”商翠荷狠狠打了个喷嚏，脖颈处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眼泪滚滚而出。
老李头面无表情道：“你住何处？”
商翠荷猛然抬头，看到是俞唱晚的车夫才松了口气，哑着嗓子恨恨道：“俞、俞唱晚呢？她害我至此……我……咳咳咳……”喉咙处疼得不行，稍微高声便跟撕裂一般。
老李头冷笑：“若非姑娘，你此刻已经是个死人，还是老实点，说清楚住哪里我送你回去，若是不想回去也行，老朽这里有药，给你灌下去再扔到庆河里一了百了。”
俞唱晚下车前交代过他，如果能保住商翠荷的命便尽量保。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商翠荷听到这阴恻恻的声音身子直打颤，抖着唇报了住址。
老李头瞥了她一眼放下车帘，甩起鞭子赶车。
商翠荷恐惧得要死，不敢哭出声，生怕这老头一个不如意将自己给弄死。她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之前她分明已经被那汉子给掐死了，却不知道这老头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给救活过来。
王鲁着实是要置她于死地，也下了狠手，但他着急去追翟药师，见商翠荷瞳孔放大，鼻息没了便罢了手。
殊不知窒息之人有时不会立马死去，而是进入休克状态，若是这时候能将人救醒，那么便能逃过一劫，若是凶手继续逞凶或是无人管被害者，时间一长就会真的死去。
商翠荷怕被人瞧见，不到巷子口便下了车，但她脖颈上的瘀青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丈夫。
面对朱茂的询问，她不敢说自己跟一个汉子在马车上独处过，连衣服都被其扯破。
只得半真半假道：“不知俞唱晚从何处引来的仇家，半路上拦着我们要逞凶，幸好有人路过救了我们。”
这话看似说得过去实则漏洞百出，但见妻子期期艾艾，知道她吓坏了，当下也不再多问。
此后，商翠荷避俞唱晚如蛇蝎，决计不敢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敢再往上凑。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老李头放下商翠荷后便赶忙去王府的暗点报信，才调头去了城东。
王鲁等人赶到铜雀坊时，尚不及掌灯时分，坊间却已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各家红袖招展，开始迎客，而第一批客人也已经到来。
脸上有颗痣的汉子犯难道：“我们要挨家挨户找？”
“她会不会早跑了？咱们追到城南，再从城南过来，耽误时间太长了，她不跑难道还留在这里等着被抓不成？”
众人沉默，若是这次抓不到，她必然会有防备，以后再想抓就难了。
“今日抓人已经得罪了五殿下，若是再不抓到，回去也要受罚，还不如拼了试试看。”被商翠荷抓烂脸的王鲁沉声道，“那马车丢在城南，她没了代步的车，城东出入的又全是达官贵人，附近几个坊市都没有雇车的地方，她必定会在这里等马车来接。”
另一个汉子一拍大腿，“不错，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总不能步行回去吧？这离琉璃坊跑马都得半个时辰，她要么搭别人的马车，要么就在此处等人接应。”
其余人认同，毕竟他们是突然发难又穷追不舍，他们应该没时间搬救兵才是。而且这才开市，许多客人尚未到来，要搭车的话势必要等到夜里，既然不可能自己走回去，那不如在此处等人来接。
众人意见一致，齐齐往丽波园而去。
丽波园花了重金请安息国的伎人来演出幻术。物以稀为贵，上次安息国的伎人来京城演出可是六七年前了。这回丽波园又早早地宣扬了出去，是以今夜此处热闹非常。
此时，大堂里坐着的站着的乌鸦鸦一片，不少客人还带了小厮、侍卫进来，每桌客人还单配了斟酒上菜的侍女，更有龟公、伙计穿梭其中。
时辰已到，乐师们坐在帘后拨弄丝弦，穿红着绿的妙龄女子踏上大堂中央精美的华台，开始了歌舞。
俞唱晚收回看向华台的目光，心里有些慌，约好的时辰快到了，老李头怎地还没来？莫不是被王世贞的人给抓住了？还是说王世贞的人先他一步到了铜雀坊，他只能避开？
还真被她猜准了，老李头稍作易容，马车才进铜雀坊便看到了王鲁几人分作两路往丽波园前后门而去，救兵未到，他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在远处伺机而动。
一轮舞蹈结束，第二轮唱曲开始。
俞唱晚看了看角落里的莲花更漏，捏了捏手心，不行，万一王世贞的人已经猜到她在这里呢？她不能坐以待毙。
之前向龟公买了一套衣服又换过发髻的俞唱晚正要穿过回廊躲去后厨，却见脸上有颗痣的男子踮起脚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正往她这边来。
她连忙站住，低头混入客人中往回走。
俞唱晚认得，这个黑痣男正是在首饰铺子外鬼鬼祟祟盯着她的其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