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微哂,“他就是嘴上说说,前些日子不才从丽波园带了人回去?也不知怎地捅到母妃那儿了,领了好一顿责罚,今日我看他敢!”
提起这事裴晏脸上讪讪,立时要灌亲兄长的酒。
裴昌裴暻乐得看这对双生子演戏,只在一旁但笑不语。
四人嬉笑之余又看了会儿幻术。
裴暻兴致缺缺,这幻术一开始瞧着还新鲜,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眼看天色不早,便要起身告辞,却听见下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随意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俞唱晚一脸懵然地被龟公拉到地下。
与其说是地下,不如说是华台的下面。
“……那姑娘不知是否迷路了,眼下怎么都找不着人,你赶紧来替一替她。”龟公话音甫落,便丢了一身衣裳给俞唱晚。
俞唱晚抱着衣服默默无语。
盖因她早先跟其他龟公买的衣裳是园里侍女的统一服装,毕竟她要求不扎眼,又怕买姑娘们的衣裳被男客误会,拉进去陪酒。
结果,好么,没被误会成姑娘,倒是被拉来当壮丁。
她想说她不是丽波园的侍女而是客人,可是只要说了她立马便会被送回大堂,上面王世贞的人还在寻她。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一瞬她便选择去帘子后换衣裳。
可一抖开衣裳俞唱晚便后悔了,这哪里叫衣裳?分明就是两块布!
那龟公在外面催得紧,她无奈,抖着手将金链子拴好,又换上裙子。这裙子也十分奇怪,腰腹臀部很紧绷,过了膝盖又呈花朵一样散开,倒似鱼尾。
龟公急得满头大汗,终于见那侍女遮遮掩掩地走了出来。
他双眼一亮,啧啧称奇:“比玉桥姑娘还美上三分,回头我就跟徐掌柜说,啊,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俞唱晚一愣,看了一眼地面,干笑道:“玉……路。”
下午她依稀听见徐掌柜跟人说起姑娘们,好些个都是玉什么的,用玉开头总不会错。
“玉露?玉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
俞唱晚:……
“呃,我的意思是,我是玉露姑娘旁边的玉……碗,玉碗。”正巧桌上放着一个茶碗。
“哦,你便是玉婉姑娘啊,难怪能被三公子梳拢呢。不过,三公子怎的没把你接走?”
丽波园的龟公有分职级,给俞唱晚弄衣服的那龟公专管厢房的客人,而这位龟公负责歌舞演出方面的差事,一向只在大堂活动,而玉字辈的都是园子里高等级的姑娘,等闲在楼上不会下来,是以他并不是每一位姑娘都熟悉。也俨然忘了为何玉字辈的姑娘为何会身着侍女服侍。
俞唱晚一顿,又听龟公皱眉道,“诶,你这发髻不行,得重新梳。”说着就叫来一个侍女替她重新梳头。
原以为已经打岔过去,谁知这龟公人太好,生怕园子里的姑娘吃亏,连连追问她三公子可说了何时来接她回府。
俞唱晚只好硬着头皮道:“可能家有河东狮。”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来别的。
龟公摸着下巴,“不对啊,三公子没有夫人。哦,你是说他那骄横的贵妾吧?也是,进了府不如在咱们园子里爽利自由。”
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这玉婉姑娘是聪慧还是愚笨,进了王府难免受磋磨,可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了啊。
俞唱晚干巴巴呵呵几声,后背汗湿一片。
好在那龟公被叫去帮忙别的事,她耳根子暂时得了清净,见侍女正在挽高髻,便道:“梳得牢实点。”晚些时候好逃跑。
侍女知道她一会儿要参加幻术表演,便将每一缕头发都卡得很紧。
俞唱晚忘了问清楚龟公拉她来是替谁、要做甚,这厢发髻已经梳好,还上了点淡妆。侍女拿走她怀中的衣服,挑了条泥银绡纱披帛,又给她戴上一串珊瑚玛瑙项链,双手套上金臂钏。
龟公回来看到梳着望仙髻,身着露肚脐的猩红诃子、下身着墨绿色鱼尾裙的俞唱晚,登时直了眼。
旋即连连叫好,但见那修长脖颈间的珠串垂在锁骨处,更显得皮肤莹白,胸前拥翠叠雪,还有那腰臀间的弧线,可是太勾人了。
“你这身段儿丝毫不输那安息国女郎,稍后上了华台一定惊艳众人!”龟公十分得意自己的慧眼,于那么多侍女中一眼挑中了这位。
上华台?她要上华台?
俞唱晚以为自己是要去厢房送酒水,谁知竟是上台!
要命。
可逃已经来不及,因为她被龟公塞进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匣子,无法从里面打开。
既然躲不过便只能硬着上,她将披帛覆在面上,祈求大堂灯光暗弱,别人都看不到她才好。毕竟穿成这样,就算是没有王世贞的人她也不好意思见人。
木匣子上方传来三下敲击声,正是约好的暗语——女郎准备出场。
可俞唱晚不知道,只觉这木匣子陡然抬高,吓得差点惊呼出来。来不及多思,木匣子的一面墙打开,紧接着一倾,她整个人顺着滑道滚到了另一个木箱子里——亏得这木箱子四周铺了绒毯。
堪堪坐好,抚了抚丝毫没乱的发髻,这木箱子又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转三圈。
几次来回倒腾,俞唱晚晌午后才进的吃食差点吐出来,只记得自己要上华台,赶紧将披帛罩在脸上。
灵台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散去,蓦地,木箱子打开,在黑暗里待了一阵,即使是暗弱的光线也让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