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休沐,正值晌午,洛神轩女掌柜家有急事早退,月季蔷薇去后院用饭,俞唱晚和周氏一道来了前面看铺子。
母女二人坐在门口向阳处做针线,十四卧在脚边打瞌睡。
忽地,肥猫支起脑袋,做出警戒状态,冲街对面的茶楼凌厉地喵呜。
俞唱晚循声看向对街的茶楼,午饭时分,大堂空空,几个小二坐在一旁百无聊赖,二楼雅厢垂了竹帘,没有人的样子。
“肥猫瞎叫什么?回头铺子里来了姑娘太太可不许吓着人。”俞唱晚说着点了点十四圆绒的脑袋。
十四半眯着眼,瞥了主人一眼,但听话地趴回去,只是再没睡觉,而是警惕着对面。
一街相隔的茶楼二楼,有人从窗边踱步到案边坐下,“倒是一只好猫。”声音罕见地有几分愉悦。
车夫不明所以,“先生想养猫?”
银面具下的目光瞟过车夫。
后者机灵地换了话头,“先生,可要用饭菜?”
田不言颔首。
车夫起身出了雅厢,长舒一口气。
上个月,马车从此处经过时忽然坏了,田不言进这家茶楼等车修好。此后,他便时常来这儿小坐,有时甚至将公务带到此处处理。
车夫不解,这里的茶水茶点虽好,可决计不如府里的,大概就是图个闹中取静吧。
午膳撤下,一个侍卫闪进屋子,“先生,大长公主延请御医过府。”说罢闪身离开。
静极的雅厢响起一声很轻的冷嗤。
车夫抬首,入眼的依旧是冷硬的银面具,方才那声讥讽似乎是自己听错了。
田不言侧头,竹帘缝隙间,街对面的铺子前已经没了母女二人的身影——母亲估摸是回了后院,女儿正在招呼客人。
他起身出屋。
“先生,去何处?”
“回东宫。”看那位大长公主寿数还剩几何。
她已八十余岁,活得够久了。
一辆马车从洛神轩门口而过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俞唱晚遇见了熟人。
“两位想买什么?”
荀太太细细打量了俞唱晚一番,只见这姑娘穿着青绿色的衣裙,衣料不甚好,但人娇美干净,就如一朵新荷亭亭直立在水中央,她满意得不得了,脸上的笑意更深。
“上回立恒拿了洛神轩的脂膏让我们试着用用,我和他大嫂、家中姑娘试过后都觉着满意,这回是亲自来捧场。”
“夫人可以看这款,防止生褶儿的。”俞唱晚说着将试用的盒子打开,拭了黄豆大小擦在荀太太的手背上,“十分滋润,冬日里用最好,不怕风吹。”
荀太太抬手闻了闻,香味很淡很清爽,一下子便起了买些回去试试的心思。
俞唱晚又给荀大奶奶取了另一支,“您可以用这款,祛黄增白,而且这个香味非常适合您。”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各挑选了几盒脂膏、口脂、头油。
临走时,俞唱晚还送了二人各一支手膏,专门用在手上的,荀太太的是茉莉香味,荀大奶奶的是玫瑰香味,正跟她们买的脂膏是一个味道。
婆媳二人出身商贾,心下对俞唱晚的满意度增加到了九分,生得好,不骄不躁,跟儿子一样喜欢岐黄,还会做生意,实在是适合做幼子媳妇。
这次单方面相看后荀太太又在某日“偶然”认识了周氏。
聊来聊去竟发现她们的孩子早已相熟,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周氏更是请荀太太去琉璃坊坐坐,荀太太自然是从善如流。
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又都有心交好,谈得十分投契。
荀太太忽而话锋一转,“哎,都说养儿女是还债,可不是那么回事么,我家那个,将及冠了还没个着落,我替他相看了不少姑娘,他都不愿意见,道是跟那些姑娘没甚好说的,不是不赞同他学岐黄,就是认为他该去读书科举。人家姑娘说那些话儿不是为他好?”
周氏不甚赞同,“姐姐你也要知道,人生漫长,找个投契的也很要紧,否则还有甚乐趣呢?”
荀太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抿嘴一笑,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二人畅谈许久才分别。
俞良生回来,见妻子坐在那儿唉声叹气,忙问怎了。
周氏道:“如今有一门好亲事摆在眼前……”
她何等聪慧,一下子就听懂了荀太太的试探
俞良生一惊,“对方什么出身?可有本事?何方人士?年岁几何?他父母可好相处?家底如何?”
周氏睃了一眼急慌慌的丈夫,“那孩子你也见过的,正是前两日来探病的荀公子。”
俞良生一下子就想起来,阿晚发烧的第三日,方姑娘和一位荀公子看过她,还跟他们夫妻二人带了礼。
那荀公子瞧着年轻,却沉稳有礼,似乎家资丰厚,“他原来还未婚配么,莫不是他父母太过挑剔?”
周氏白了丈夫一眼,“他母亲我认识,很好的人,放心吧,她也很喜欢我们家阿晚,今日主动跟我提及这事的。”
“那你应了?”俞良生忙问,这还不知女儿的意思呢。
周氏轻叹,“阿晚历来有主意,我自然没应,人家也不是那不着调的人,只是稍稍暗示了一下。”
立在门外的钱岱岩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