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眸中闪过疑惑，见周围姑娘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二人身上，旋即反应过来，姑娘这是利用他呢。

俞唱晚笑得很假，圆翘的大眼里写着硕大的五个字：不错，不用白不用。

裴暻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到底是凤子龙孙，不自在了一瞬，便无比自然地接过话茬儿。

“年关佳节将至，家母用着洛神轩的膏子、口脂、头油甚好，想作礼赠予亲友，恰巧在下今日与国子监的旧友相聚，便顺道来此下定，不知铺子里可有储备？”

此话一出，姑娘们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读得起国子监的公子，出身定然是极好的，愁的么，家世太好，自己如何堪配？

但官家夫人与姑娘都惯用的膏子，定是不差的！

与聪明人对话就是如此省事。

俞唱晚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沉吟几息，似乎在思索存货余量。

冬日的阳光照进琥珀色的眸子，潋滟清澈，“倒还有些，敢问公子何时要？要多少？”

裴暻洒然一笑，“家母常用的那些各自要十套。不知可有新品？家中远嫁的姊妹也要归家团圆，预备每位送上一套，今日一并送到府上即可。”

圆翘的眼笑成了新月，立即引着豪客去柜台付定金。

等俞唱晚送走那一波客人，与周氏告知一声，才从后院出门。

巷子拐角处停着一辆青帷马车，车帘掀开，是一张金相玉质的脸。

“多谢你了，今日洛神轩大卖。”

俞唱晚在对面坐下，理了理藕色裙子。

裴暻轻咳一声，堂堂五王，竟也学会了当媒子，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一唱一和弄虚作假卖脂膏。

倒不算是假的，毕竟洛神轩的脂膏、口脂、头油等物，他确实曾赠给妹妹、堂妹们，只是她们用惯了贡品，对于外面的东西向来浅尝辄止，能给出很不错的评价，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事。

不过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实在令人舒畅。

“怎知我在此处等你？”裴暻嘴角含笑。

俞唱晚撇撇嘴，“国子监的旧友而非同窗，不是代指杏园的我么？还点明了今日送货。”

其实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她便明白他是来找她的，否则也不会明晃晃地利用他了。

而裴暻正是知道，如果他不乖乖就范让她大赚一笔，她便不会同意与他出门。

二人相互角力，心照不宣。

俞唱晚瞪了一眼这人，“今日去何处，有何事？”

“前些年我在京中办了间善堂，资粮倒是不短缺，可他们病了不愿请大夫，许多病是硬生生拖好的，拖不过去的便被拉到乱葬岗。我想请你为他们义诊。”见小姑娘微微动容，压住内心欣喜道，“放心，自是不让你吃亏，王府每月拨银二两作为药费，你只管开出药方。”

俞唱晚当即应承下来。

薄唇的弧度扩大，“只有一点，你每月去善堂需提前告知我，我来安排，不可私自前去。”

他这是要保证每月能够光明正大地见她一回。

倒也不算无理要求，俞唱晚想了想应下。

金相玉质的脸上罕见地绽起笑容，请她去义诊是那日从京兆府回去的路上便想好的，也猜到她绝不会拒绝。

他心悦的姑娘是个极为矛盾的人，说她心善，她可以为了自保和保住家人，毫不留情杀掉刘勤快、李老实、邱岭等人；说她狠毒，她又可以为制出改良金疮药不惜以身试药，而且只要是有益于百姓的方子，她亦从不藏私。

她或许不是人们认为的大善人，却也不可否认，她是个心怀大爱之人。

矛盾而统一，充满别样的生机和神秘。

曾经，他觉得她是个普通姑娘，会送她衣裙、首饰。而今，他想拥有她只得抓着她性子的特点，另辟蹊径慢慢磨，磨到她愿意到他身边来为止。

俞唱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别开头，撩起车帘看向外面，热闹的坊市缓缓经过，那些叫卖声、吆喝声仿佛远在天边。

她心中酸酸涩涩，又升起一股隐秘的甜。

说不动摇是假的，她也算是在丰沛的爱意中长大的孩子，却有些抵挡不住他润物无声的好，他明白她的矛盾苦处，却从不会说些无甚大用的安慰之辞，而是为她找一条路。

纵然世间的功过无法完全相抵，但她会好受些。

这样的好是真心的，但不足以她付出一生。

马车厢里的二人商讨着每月去善堂义诊之事，一帘之隔，正赶车的影七撇了撇嘴。

善堂的人的确舍不得延医买药，但王府每季都会发放不少应季药材，只要不是陈年老毛病，那点头疼脑热的小疾根本用不上俞姑娘。

他并不赞同主子将俞姑娘带到善堂，毕竟善堂表面是善堂，实际上是殿下的情报点之一。

影七皱着脸，抓了抓头，哎，主子为了讨姑娘欢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忍不住在心中默默鄙视了一把自己的主子，堂堂亲王，这种哄骗的小伎俩都用上了，偏生人都到手了还让她给飞了，啧啧。

看来生得好、出身好也不是无往不利嘛。

也许不少姑娘就喜欢踏实不招摇的男子呢？例如他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