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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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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京宁府,曾经的武将宁勇正拄着拐杖,在丈夫的陪伴下远望面前长街,等着孩子。在她上方,“敕造威远将军府”几个大字正折射金光。

威远将军的名号高悬在府门上,可门下的将军已经苍老。

流放长途磨损了她的心志,虚加的罪名压弯了她的脊梁,昔日飘扬在东疆半空的乌发,早已在寒地八年霜雪洗褪成白。威名随壮年一去不返,留给她的只有羸弱,瘦削,老迈。

宁勇拿不起剑了。

但万幸,她的女儿还年轻。

在她翘首目光中,前街终于响起马蹄声,宁歆带着十来个属下于府前勒马,翻身而下,两步窜上阶去搀扶母亲。宁勇问:“怎么早了两日回来?”

宁歆道:“听说东宫出了些麻烦,我便赶回来了。”

宁勇摇头:“那不是你的要务。兵调得如何?”她忽而有点难启齿,有些艰难地问:“……她们肯来么?”

“母亲放心。”

宁歆回答:“她们说,‘鬓发虽白,壮志仍在。愿从将军。’”

宁勇闻言万般酸楚,不禁流下一滴苍老的泪,伸手握住宁韶的手,道:“苍天保佑,你的君主不似我的君主。”

“东疆,娘同意你去了。”

宁勇顶着那头饱经沧桑的白发,老泪纵横:“孩儿啊,随她一起创功业吧。”

-

内皇城,栖梧宫。

风依云坐在凤帐前,垂首静听帐内人的呼吸声。

近来,皇夫越发耽睡。

在他逐渐漫长的睡梦下,凤宫越来越静了,也越来越空旷。有时风依云会觉得,这座宫殿只有他一人。

殿外良泽悄然入内,附耳道:“殿下,东宫口信。”

风依云沉默片刻,道:“念。”

-

离家后宁歆立即赶赴东宫,风临远远便出来接迎,与她立刻入殿与江渝水、风依云、闻人言卿密议。

寒江守在殿门处,可以望见风临淡色嘴唇在高大殿宇落下的暗影中启启合合。伴着她的言语,一阵无声的鼓声沿着宫砖荡开,传震整座宫殿。

江渝水,风依云,甚至宁歆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诧异,唯有闻人言卿面色寻常。

宁歆聆听许久,虽感微诧,但并未有任何异议,只说了一句话:“这个谈话,少詹事应该在。”

风临似笑非笑道:“她有她该在的地方。”

宁歆眸光微动,刚张口,却一下明白了,与她目光相对,直接点头。

一刻后,平康受召前来东宫,恰巧在宫道上看见正向外走的寒江。他微微意外,想上前打招呼,不料寒江远远见他却突然拿手挡住了半边脸。

平康那点浅笑也淡了,径直走上前去,寒江见到他来倒是打了招呼,只是手还挡着脸,遮遮掩掩,很不自在的样子。

平康低声问:“一段时间不见,你与我生分了?”

寒江忙说:“不是的。我……唉。”她叹了口气,慢慢把手放了下来,蹙眉低着头,平康这才看到她嘴角那一串泡。

他笑了:“我当怎么了,原来是为这个。”

“难看吧,别笑了。”她蹙眉道,又想抬手挡住。

平康淡淡笑着,从袖中抽出了一个折腰扇,将绳子解开,扇面展好,递给寒江。寒江有些意外,接过一瞧,扇上画着一簇秀美的茉莉。

“很像你。”

寒江抬头,见他正望着扇上的花浅笑。

寒江脸上没来由地泛起热意,低下头盯着扇子。平康说:“出宫路上拿它挡吧。”

“别上火,人难免有疏漏的时候。”他说完这句话与她点头作别,抬步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寒江拿扇子挡着脸,直到他走远了才抬起头,悄悄从扇后看他背影,低声说:“坏家伙。”

-

议谈散后,风临与宁歆准备出宫,走前特意叫住弟弟问:“还生气呢?”

风依云不说话,把脸扭开。

风临又走到他脸朝的那边,说:“别生气了,上次是我说错了话。皇子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我哪里敢。”风依云哼了一声,可明显已好转很多。

风临自然听出来了,笑着上前问:“那皇子殿下肯不肯赏光,与我一起用个晚膳?”

他没忍住笑了下,可随即便想起前日听闻,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又无法言劝,倍加煎熬。

在姐姐面前他不想再因她而生出摩擦,便暗压下,只扬起脸,向前迈步道:“今天还是生气。不吃。”

风临在后面问:“那明天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那我明天再来问你。”

前方的少年抬手胡乱挥了下,算作回应。风临站在后方轻笑,望着其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降了下去,凝肃蹙起眉。

闻人言卿自殿内出来,对她行礼欲辞,风临抬手拦住她,目光望着弟弟渐远的身影道:“今天议定的事,告诉她一声。”

闻人言卿暗观其色,俯身作揖:“是。”

“敢问殿下,丞相呢?”

“孤亲自言说。”

-

闻人言卿自东宫而出后,直接命人驱车来到韩质真家中拜访。

韩质真闲居在家,见她来也十分惊讶。一见面,闻人言卿便开门见山,直言请其前往原风恪封地萧西,视察农情,准备除柿改稻之农策。

韩质真听后道:“何不派慕归雨去?萧西在碧河下游,而她十六那年就治过碧河水瘟了,在当地是有一定声望的,改农策之事,她去要比我合适得多。”

“不是十六。”

闻人言卿道:“质真,那年治瘟时她只有十五。”

“而你今年二十九了,难道还比不上她十五时做得好吗?”

韩质真的表情渐渐凝沉。

“比不上吗?”

韩质真笑容完全消失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谁说我比不上。”

-

离开皇城,风临与宁歆前往京西郊大营,面见了曾经在东疆跟随宁勇征战过的几位老将,长谈许久。

及散,宁歆往守备军官署,风临去巡查北骑,各自分道。等忙完一切,已近申半,风临往来奔波甚为疲惫,强打精神策马回王府,一进府门,就见子徽仪在等自己。寒江在一旁悄悄冲她眨眼睛。

她有些惊喜,立刻下马上前,身上疲惫也不觉消散大半:“你怎么在府门口?”

“听寒江姑娘说你要回来了,所以就来等一等。”子徽仪还并不习惯称呼她为“你”,尤其是在人前,但他记性极佳,每每开口都忆起风临那晚的约定,故而不曾错唤,只是叫得有些不自然。

风临喜悦,忍不住想伸手拉他,可又怕他不好意思,便作罢,与他并肩往府内走。转身时,她悄悄对寒江比了个大拇指,寒江偷笑,做出一个很骄傲的表情。

往府内走的路上,子徽仪与她闲聊:“明日想回趟相府,一来看看相府诸位,二来想把我房中那几盆兰搬过来,兰花娇贵,如果久无人照料怕是不成。”

不是搬回相府,而是把花搬来,听到这话风临别提有多开心,暗自美了半天才开口:“哪用等明日?我现在就陪你去。回来时去酒楼点几道好菜,只当去散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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