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柳那一身白衣在夜里格外显眼,祝蘅没费什么力气就找了过来。
与她起了争执的男子一副剑宗弟子的打扮,头戴一根藏蓝色抹额。
昏暗的光线让祝蘅认不出那是什么料子,只能勉强看清镶在中间的玉石。
不是什么便宜货,赔她的马却还差了点。
二人交手的动作极快,那男子出手更是招招致命,直取要害。
反观池柳,她周身毫无灵力波动,只靠着身法一味躲避,似乎没有要打架的想法。
祝蘅倚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有停手的意思。
她眯了眯眼,在竹子上借力一蹬,二指并拢,抢在池柳面前接下了黑衣男子的剑:
“我说二位,休息一下吧。”
男人被突然冲出来的祝蘅吓了一跳,握剑的手猛的用力,想要把剑从她手里抽回来:
“你是何人?放开!”
祝蘅顺势松了手上的力道:“我?”
明明是回答男人的问题,目光看向的却是一旁的池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罢了。”
她说话时带了明显的笑意,也不管对面的男人作何反应,伸手在他后颈处一点,瞬间就让人动弹不得。
祝蘅点穴的动作极快,男人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她出手的动作,就被定在原地了。
“这位道友,你放跑了我两匹上好的奔雷马。”
祝蘅收回目光,将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
“不过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凭良心做事。”
她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两,这事儿了了。”
“这里有两个人,小神医偏偏只找我赔钱。”
那男子冷哼一声,说出来的话也称不上客气:“未免太不讲理!”
医修不善打斗,见到别人打架还上赶着来掺和一脚的。
除了落云峰上的那对师徒,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三个。
明明是医修,出手却比他们这些剑修还狠。
祝蘅听后非但不生气,脸上的笑容还越发明显。
她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笑道:
“往日你只听旁人传言,说我不讲道理,如今见到真的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只会比传言所说的更不讲道理。”
该道的歉还是得道,该赔的钱还是得赔。
池柳垂眸,眼睫如蝴蝶翅膀般扑闪两下,没做声,只默默听着二人说话。
祝蘅那马其实是自己放跑的——
她经过竹林时莫名其妙被这剑宗弟子缠上,非指认自己是魔修,二话不说就要除魔卫道,根本不听人解释。
池柳本来就存心要给对方找点麻烦,现在麻烦来了,她自然是乐得看戏。
“我是剑宗守剑长老坐下弟子容元洲!”
“你看清楚了,这是魔修!”
见祝蘅油盐不进,自己又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容元洲急得只能自报家门,试图让她跟自己统一战线。
竹林茂密,只有几缕月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撒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池柳身上。
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她神情淡淡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清冷凉薄,却又神圣得好像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这样的人,会是魔修吗?
祝蘅嘴角的弧度压下去几分,缓步走到池柳面前,垂眸去看她的眼睛。
池柳的眼睛是很特别的琥珀色,像她昨夜在春风楼喝过的酒。
如沐春风,醉人心神。
“池姑娘。”
祝蘅咬字清晰。
“他说你是魔修。”
“那便是吧。”
池柳不欲多说,扔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祝蘅却突然上前,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掌拍在她背上。
这一掌包含了十足的灵力,瞬间贯穿她的奇经八脉,池柳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近乎黑色的血液坠地刹那,祝蘅耳畔突然炸开一声啼哭,又化作万千怨魂哀嚎。
周围的植物迅速枯萎,大片草地瞬间就变得焦黑,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祝蘅不管她,径自走向还留在原地的容元洲,抬手解了他的穴。
“学艺不精啊容道友,连魔修都分辨不出了。”
她脸上又挂起了笑,语气轻松:“三百两,此事我帮你保密。”
传闻剑宗有一不外传的秘法,能轻而易举的找出藏在人群里的魔修。
这秘法学会不难,但学精的修士可谓是少之又少。
池柳大概是从前与魔修缠斗时伤了经脉,身上沾染了不少魔气,容元洲会把她误认成魔修再正常不过了。
容元洲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才憋出一句:“趁火打劫,你无耻!”
这人一开口就要了自己三个月的月供,叫他如何不气?
自己也算是剑宗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在同辈修士中有些名气。
今天这事儿传出去的话,丢脸就要丢到太姥姥家了。
容元洲忿忿的从纳戒里拿出三张银票递给祝蘅,正欲离开却被她拦住。
祝蘅指了指那边断掉的缰绳,笑眯眯的提醒他:“我的马。”
“祝蘅!”
容元洲咬牙切齿的叫她的名字:“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就只能委屈道友的名声了。”
祝蘅不甚在意的笑笑,转身准备去看看池柳的情况。
容元洲冷哼一声,又拿出三张银票塞进祝蘅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蘅得了便宜,也不跟他计较,回眸去看身后扶着竹子才能勉强稳住身形的人。
“池姑娘下午拒绝过我了。”
祝蘅把目光移向一旁焦黑的地面上,声音被沙沙作响的竹叶声扰得有些不真切。
“所以刚才那一掌。”
她轻笑:
“是另外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