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撕扯着她的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况……还是阿娘伤了他。
此番是阿娘的错。
想起谢成昀在重伤之际,仍撑着最后一分力气让人带阿娘离开的场景,姜宁心中越发难受。
无处可去的姜宁僵硬地坐在回廊边,听着院中巫医吟唱着一首又一首曲调古怪的歌谣。
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慷慨激昂,显得格外诡异。
她木然地盯着地面,心绪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的松明燃起来了。
“姜女郎?”
回廊深处传来不仅不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近看了才发现,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
那郎君高冠博带,像是什么刚入世的大儒,神态温和自若。见姜宁露出狐疑的表情,那郎君微微一笑,解释道:“在下谢孟安。”
姜宁回想起来,谢孟安是谢成昀的义兄,与谢成昀一同为谢丞相的左膀右臂。
姜宁行礼问好。
谢孟安还礼后,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子暄可好些?”
姜宁动动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不语,谢孟安也不勉强,只是那温润的声音说出的字句却夹枪带棒:“姜女郎,若没有你,子暄也不会如此。子暄至纯至善,我劝你尽早离开此地,免得惹上不该惹的人。”
至纯至善?
谢成昀么?
姜宁神色沉了下来,她强压着怒火:“此事与郎君何干?”
谢孟安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他直直地看着姜宁,面色不虞。
松明的光映照在二人面颊上,忽明忽暗。
姜宁一甩袖子想走,却听得那巫医听了下来,几个侍者在巫医耳边说了些什么,巫医跪倒在地,又惊又喜。
谢孟安看样子松了一口气:“看来子暄醒了。”
果然,不多时,几个侍女匆匆前来,冲二人行礼:“谢将军醒了。”
“姜女郎同去否?”谢孟安看着姜宁问道。
姜宁心中焦急万分,心跳骤然加速。谢成昀醒了?她既想立刻飞奔去看他,又因谢孟安方才的话而踌躇。
姜宁强忍住焦急,故作平静道:“郎君先行,我随后便到。”
“如此。”谢孟安瞥了姜宁,径自离去了。
待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回廊尽头,姜宁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廊柱急促地喘息起来。
谢成昀醒了?
他真的醒了?
这个认知让她既欣喜又胆怯。
欣喜的是他总算有所好转,胆怯的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姜宁想起那日阿娘刺伤他的场景,想起他血流如注却仍坚持让人先带阿娘离开的模样。
又想起这三日来,她守在床前,看着他日渐苍白的面容时内心的煎熬。
不知怎么的,姜宁脑海中那日的情景越发清晰起来。
“你是不是要报复我?”
姜宁记得她问。
“是。”
谢成昀回答。
他真的要报复她么?
姜宁眼前又闪过谢成昀抿唇的样子。
她记得她验证过,他每次撒谎时都在偷偷抿唇。
姜宁心跳得极其快,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能再犹豫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谢成昀。
姜宁猛地直起身子,提起裙摆向谢成昀的住处奔去。她的心跳如擂鼓,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中格外清晰。
院内不像姜宁想象般嘈杂,反而鸦雀无声。
剧烈地奔跑以及内心的激荡,姜宁喘息了片刻,才稳住呼吸。
谢成昀是否好些了?见到他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该过去么?谢丞相会允许她见谢成昀么?
无数的困顿一股脑涌上心头。
房门虚虚地掩着,姜宁的手停了木门上,她第一次有些踌躇。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静悄悄的,谢孟安不在,侍人以及医师也不在。整个外室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烛火在微风中摇曳。
难道谢成昀又陷入了昏迷?
姜宁心中隐隐不安。
就在她惊慌失措之际,内室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姜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慢慢向内室挪去。
内室和外室隔着屏风,姜宁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子暄,那就好,你能将姜宁放下为父便放心了。”
“不过你若喜欢,在府上养着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