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公,请问贤妃娘娘的长信宫该往哪......”
“不、不知道!”小太监像见了鬼似的,甩开袖子就跑。
“哎?公公留步!”花梁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困惑地挠头:“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跟避瘟神似的。”
阮喻之环顾了一眼长廊,目光所至之处,总能发现一些藏在角落的眼睛,却又在对上视线的瞬间仓皇隐去。
消息就如同瘟疫,一传十,十传百,看来已经传遍了整座皇宫,这位罪妃之子的影响力的确不容小觑,还真让他有种惹上麻烦的感觉。
阮喻之屈膝半跪,将视线与沈玉麟齐平,声音放得极柔:“殿下,臣现在要去长信宫拜见贤妃娘娘,可否请殿下带路?”
沈玉麟那骇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恍若未闻。
阮喻之忽然懂了什么,轻轻握住那双冰凉的小手,认真向他解释:“既然皇上将殿下交给贤妃娘娘照顾,那贤妃娘娘便是殿下的养母,臣日后每日都要接殿下去读书,于情于理都该拜会。”
沈玉麟又是沉默了片刻,方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多谢殿下。”阮喻之浅笑着起身,转向花梁君:“外臣不便擅入后宫,你就不必跟着一起去了,帮我置办些适合九殿下穿的衣服,送去藏书阁等我。”
花梁君天真的问:“你是要我去内侍省领吗?”
阮喻之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沈玉麟身上,如果内侍省真能领到他的衣服,那小殿也不会是这身打扮了…
虽说面料还算名贵,可这身衣服明显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脏兮兮的不说,还有不少破洞,袖口更是短得无法遮掩他那细小的手臂。
“去内侍省领的话,不知要多久才能赶制出来,还是先去我家吧,拿一些我以前的旧衣服,再准备些点心一并送来。”
阮喻之都这么说了,花梁君也就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就小跑着去了,阮喻之望着花梁君跑远,转身牵起小殿下的手,一同往长信宫的方向走去。
秋风慢穿过重重宫阙,这一路上阮喻之无时不刻都在心疼,九皇子一定过得很苦,从小背负着母妃的罪孽,在那无异于冷宫的小厢房中孤零零的努力长大。
岁月毫不怜惜这可怜的小家伙,在他幼小的身上刻下了道道痕迹,头发凌乱不堪,油哒哒的贴在脸上,脸上也蒙着一层灰垢,手腕更是纤细得仿佛一点肉都没有,但凡握紧一些都要被骨头硌的手疼,瘦骨嶙峋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深宫的风里。
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啊!身体里有着皇上一半骨血,而且他还这么小,怎么可以被如此虐待!
不行!决不能让他再住在长信宫了!
“喻之?”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声,阮喻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长信宫附近,还没来得及反应,掌心一空,沈玉麟已挣开了他的手,朝着那声音跑了过去。
长信宫的朱漆宫门前,一道修长身影正俯身接住扑来的小皇子,那人一袭白袍,外罩月白色纱衣,身姿修长如玉,漂亮的不似真人,乌黑的长发利落的半束在头顶,垂眸浅笑时,连拂过的风都温柔了几分。
阮喻之缓步迎上前去,微微颔首:“臣阮喻之,参见四殿下。”
沈玉秋笑笑,一手揽着沈玉麟,一手扶他起身:“说了多少次了,唤我玉秋就好。”
阮喻之低头浅笑:“喻之不敢逾矩,殿下就是殿下。”
“你呀,总是甩不开那些规矩礼数。”沈玉秋故作无奈:“既如此,在喻之肯改口前,我也只好尊称一声‘阮大人’了。”
阮喻之微微一愣,随即又是一声轻笑。
他一直很羡慕四殿下的名字——玉秋,起得甚好,都说“人间最美是清秋”,而眼前人恰似将这二字化作了现实,无论见过多少次,那眉目间的柔情总能让人心头一颤。
而四殿下的性子,也像他的名字一样,“秋”,温柔而深邃,平淡又多情。
沈玉秋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沈玉麟额前凌乱的头发:“玉麟,四哥方才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啊,衣服怎么这么脏?可是照顾你的下人又偷懒了?”
沈玉麟不答,却将脸埋进兄长掌心蹭了蹭,那双原本空洞苍凉的眼睛含着笑意,直勾勾的盯着沈玉秋,一刻都舍不得将视线挪开。
阮喻之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方才那淡漠的小皇子,此刻居然笑得无比纯真,紧紧抱着四殿下的手臂,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任由他满脸疼惜的抚摸着自己,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阮喻之对小皇子这两副面孔并不意外,而是仍旧感到心疼,四殿下常去藏书阁与他喝茶聊天,也曾和他提过居住在母妃厢房中的九弟。
四殿下从未明说过罪妃之事,话里话外间只是疼惜这个生来就背负着苦难的弟弟。
四殿下一向心善,看小皇子对他这亲昵的态度,想必也是平日里四殿下待他很好,才能得他这般信任。
那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小皇子同样信任呢?
“阮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刚说完还真就改口了,沈玉秋故意逗他,阮喻之也不由得一笑,回答道:“喻之承蒙皇上器重,领命教导九皇子读书,特来先拜见贤妃娘娘。”
话音未落,沈玉麟突然攥紧了四哥的衣袖,警惕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