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琅躲在床上,纱幔隐藏了他的身形,不仅没被人发现,于惊川和那姑娘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暗自摇头,心道这些人倒是选了个好时机。他师父从不吝于传授外人,要是以前和这些江湖客交手之后,心法相合之人还能受他指点,只可惜今日……
今日他师父很不高兴,刚好又取了旧刀,看那架势,是要用人磨刀了。
而且这门心法也不载于秘籍之上,也不知道这些人能抢些什么。
江焰琅微微侧头,还没看见不速之客的影子就让一道寒光闪了眼睛,劲风随之而去,接着便是于惊川不耐烦的声音:“滚出去。”
师父凶得不讲道理,江焰琅咽了口唾沫,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
他抱着圆枕蜷成一团,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动了必定会让人发现,他和于惊川在一个房里,不管是哪种身份,关系是一定有的,又不知对方路数,很容易成为把柄。
犹豫间那女子见谈判不成,于空中振袖甩出长剑,她没有退缩之意,直勾勾盯着于惊川,笑靥娇媚又委屈:“好一个薄情郎君,撕了奴家衣服,却连名字也不问——”
于惊川蹙眉,没等剑尖过窗檐便再次抬手,刀剑并未相接,却已震出惊天动地的声势,那女子瞳孔微缩,想躲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迎上这道真气。
可她到底不是于惊川的对手,尽管有所预料,那道堪称恐怖的气劲还是让她脊背发凉,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便被撞退数尺,被人抓住手臂才堪堪停下。
她在树上站稳,低头看向手里震颤不已的长剑,喉中一片腥甜,又被她狠狠咽下了。
客栈的门扉的响动渐歇,却引来鸡鸣狗吠,眼看着阵仗越来越大,她身边那人挠了挠头,小声问道:“大姐,我们不是来劫财的?”
她愤愤踢了男人一脚,抹去唇边渗出的血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废物东西!有了那种心法还愁不来财,葛三爷指望不上,没想到我螟蛉教更是一群龟缩在暗处的废物!”
“螟蛉教?”
耳边骤然一声低语,二人汗毛陡然直立,根本没有察觉身边何时多了一人。
于惊川悬在半空,歧路刀负于身后,周遭似有无形之气在流动,牵着他的发丝与衣袍,仿佛置身水中。
这哪里像是人间之物,螟蛉教的女人见势不好,纵使于惊川并未展露杀意,她已然俯身轻轻一拜,望着面前鬼魅似的男人眼波流转,柔情似水道:“是柳神有眼不识泰山了,今日领略了于大侠这身本领,往后再不敢造次。”
见他毫无波澜,她话锋一转,又是原先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奴家也是受人蛊惑才做了这档子坏事,不小心扰了于大侠清梦,要我赔上一盏春宵也不是……”
歧路刀点在她眉心,柳神猝然失声,额间冷汗瞬间渗了出来。
她眼都不敢眨一下,讨好的笑也僵在脸上,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逃跑的良机,今日若是不吐点东西出来,怕是走不成了。
“你受谁蛊惑?”于惊川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身上,问话间还回头看一眼客栈,“葛三爷又是谁?”
灯影摇晃,长廊里脚步声杂乱。
江焰琅看着纱幔归于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他咬着指节思索着他和于惊川是从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果然胡天纲叫那一声不是好事,怪不得饭都没吃完就急急收了摊,想必这心大的掌柜也有所察觉。
只是这伙人如此嚣张妄为,既然知道心法厉害还上来明抢,这是没把于惊川当回事么?
也不知道现在江湖到底把他师父传成了什么模样,竟有人盯上了毫无根据的心法秘籍,难道是旒骨从中作梗?
江焰琅竖起耳朵听窗外动静,倒是没发觉什么不对,有些涣散的内息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于惊川应该制住了那些人。
他憋着一口气想去拿桌上的弯月刀,就在他起身的同时门闩被挑飞,木条还未落地就有人推门而入,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穿堂风吹乱了纱幔,江焰琅目光微动,下一瞬便扯了白纱一跃而起,身下黑影像是看穿他的意图,跃上房梁躲了覆面的白纱,他速度极快,江焰琅扑了个空,抬头时却见那白纱朝自己盖了过来,转眼间将他推回床榻。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白纱的一端,却发现那人没有要争的欲望,卸了力三两下被他拉到了面前。
江焰琅猝不及防和这人打了个照面,还没看清面目身体就作出了反应,他抬腿一脚踹向此人腹部!
这一脚极其狠厉,用上了三重内力,寻常人很难反应及时,可面前这人就是让他落了空,江焰琅连他的衣角也没碰到,顿时心中大骇。
他一掌拍向再次向他靠来的黑影,另一手拽着白纱去卷弯月刀,眼看着刀就要到手,这人却步履虚浮似的撞在轻纱上,江焰琅只觉手上一重,竟被对方用这道拧成一条的纱拉了起来,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这次江焰琅总算看清了那张脸,上面不知是什么鬼画符,诡异的黑金纹路遍布全脸,若不是他眉眼深邃容易看出人型,夜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张脸,实在要把人吓得噩梦连连。
可有着恶鬼之相的人并无攻击之意,江焰琅奇怪地偏了偏头,微微张口,刚想说话就被那人抢了先。
他垂头注视江焰琅,说话时牵动唇上的黑金纹,偏偏还要笑着:“美人,为何栖身于此?”
美人!?
江焰琅瞠目结舌,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被调戏的对象,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奇怪的男人。
这家伙倒是很满意他的表情,见他乱了阵脚,颇有得寸进尺的意味:“美人所图是否山庄珍奇?葛爷为你抢来,当我座上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