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高,雾茫茫;嫁新娘,泪汪汪;鼠大仙,来娶妻,一个两个上花轿……
几个六、七岁的孩童头上带着柳条编成的花环,兴高采烈地围在一起转圈,嘴里或唱或嚷地念着这首童谣。
这时,其中一名孩童发现了什么似的,推搡着其他伙伴往旁边跑去,这一跑开就露出了原本坐在他们中间的女子。
女子双手捂脸,肩头耸动,哭得正伤心。
越言舟手心的糖豆被孩童们分完,他们嘴里含着甜,一哄而散。
召虞很久没见过糖豆,有些好奇。
突然,越言舟朝她伸手,掌心摊开,油纸上的几颗糖豆散发出甜腻腻的香味,晶莹透亮的在阳光下看着很漂亮。
召虞眼睛一亮,抬手接过,咬上一颗就皱起眉头还给了他:“好甜。”
越言舟失笑,又把油纸收了起来。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扰了女子,她泪眼婆娑地往这处看了眼,旋即慌忙擦干了泪水。
王二麻和阿贵对先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唯恐这女子也是妖怪假扮的,就离得稍远些好做应对。
召虞没有这个顾虑,她直接了当地走近,说:“你叫阿霜?你兄长在寻你。”
此言一出,阿霜立即惊恐地扭过头:“我不回去!我不嫁给鼠仙!”
她这个反应很古怪。
越言舟不动声色地问:“鼠仙法力高强,当初救镇民于水火之中。嫁他为妻,为何不愿?”
“我……嫁人便是一辈子,我自然想同心上人一起……”阿霜怯懦地闭上眼睛。
“心上人?”召虞感兴趣地蹲在阿霜跟前,抬头问,“所以你是有心上人了?”
睁眼便看见一张白皙秀气的脸庞,阿霜身子悄悄往后退,用袖子掩饰自己泛红的脸:“没……没有。本是去年就该议亲的,但是因为大哥一直拖到今年,才会被鼠仙选中。”
“那为何不愿嫁?做仙人的妻子不好么?”
闻言,阿霜的眼睛又开始颤动,她紧抿双唇不愿开口。
问不出答案,召虞那急躁的性子又开始不耐烦了。
越言舟适时开口:“你不言明,我们如何帮你?”
“我……”
阿霜犹豫地看了眼四周,看到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就连一丝风都吹不过来,才缓缓解释:“我曾见过鼠仙一面,他长得……格外吓人。”
说完,她握住召虞的胳膊,激动道,“小公子,要不……要不你……”
要说出口的话实在难以启齿,阿霜结结巴巴了几句最后消了音。
阿霜样貌不似美人,却长了一双媚眼,盯着人瞧的时候很是专注。
召虞没有察觉,她抬手摸摸下巴:“所以你才要逃跑。”
那这个鼠妖长得是有多吓人?
“逃不掉的。”阿霜失魂落魄地摇头,“鼠仙为了我们不受病痛折磨,已经将镇子封了起来,只能进不能出。等到新嫁娘坐上花轿,就会和轿夫一起消失在树林里。”
“真奇怪。”召虞喃喃道。
从发生鼠疫到今日不过三、四年,鼠妖短短几年就连续娶八位妻子,衣目镇的镇民就不觉得怪异吗?甚至是对成仙一事深信不疑。
她这般想着,越言舟已经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阿霜道:“原本是觉得不对劲,可是后来,时不时有人看到那些新娘夜间出现在山里,还会冲着樵夫挥手。”
阴云飘来遮住太阳,入目之处的景色昏沉,不见青空。
阿霜迎风而立,抬眼看那片阴云:“兄长觉着此事光彩,我怕是不得不嫁了。”
“你若不想嫁,我们可以帮你。”
越言舟静默地看着召虞。
召虞不理解阿霜的痛苦,她觉得嫁与不嫁都无关紧要,只是那鼠妖的模样她倒真想见见。
***
他们很快就想出一个办法。
吴家大朗此人最好面子,为了不被邻里街坊看轻,给阿霜准备了两大箱嫁妆,在院子里大摆宴席。
可即便是娶妻这般的大事,鼠仙也不会轻易露面,镇民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对于亥时出嫁也没有任何意见。
宾客满座,酒肉香在空中弥漫。吴大郎在院子里激动地高呼几声,他的声音很宏亮,穿过院子和门窗直捣屋中人耳中。
阿霜还是很紧张,她的盖头随意丢在桌上,手指用力蜷着身上的嫁衣:“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阿霜正前方站着一身乌漆麻黑的召虞,她背手转过身,眼神平静。屋内的红烛静静燃烧着,灯下看人总能增添几分姿容,这令她眉眼看起来更为柔和精致。
“不知道。”召虞毫不客气地坐在大红喜被上,手撑着下巴,“或许有用,或许没用。”
这话听得阿霜很不安,她啊了一声。
王二麻本是想藏在花桥里头,和新娘一起进山,但左看右看都没有可藏身的地方,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那两个大箱子。
现下他和阿贵已经藏进了嫁妆箱里,等时辰到了,就会随送嫁队伍一起前往后山,准备打鼠妖一个措手不及!
但不知怎的,召虞觉得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