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火机点燃,还没接触到烟蒂,有人立马眼神示意让对方掐灭。点烟者心生不满,恶声恶气的啊,吓得劝解者一激灵,伸手指指废弃楼层的角落。
“怎么,现在连抽烟都要管制了?”
“不是的兄弟,今天大哥带那谁来了,他问不得烟味,嘘,嘘。”
寸头满脸问号。
他伸脖子,往更远处探头。
这栋烂尾楼是附近混混的秘密基地,闹事、不学无术、逃课,林林总总汇聚了附近几所高中的学生。居民区曾经反应过,但他们神出鬼没,很多时候扑空是常有的事,归根到底,全是某个领头功劳。
没人知道领头的名字,只都叫他大哥。
前段时间,大哥从职高校外的垃圾桶旁边捡了个人,瞧不出年纪,浑身脏兮,唯一一件的校服还被恶意涂满红墨水,颜色红到发紫。明明是秋天,他还穿着夏季短袖,袖口如块破布,盖住人干瘪瘪的肩膀。
他太瘦了,躺在大哥席梦思床垫都不下陷,头发长得盖眼,嘴唇如撕咬般裂痕,结了痂,凝固在边缘处。
“大哥,咱们都开始做育儿生意了?”
有人想戳戳他,看看是生是死,手背伸到半道被大哥用铁棍猛敲,虽然没直说少年身份,大哥态度可谓极其明确,他们打着哈哈,试图让气氛别太尴尬。在场几个心里直犯嘀咕:这男的女的。
看头发吧,是女的;看个子看骨架,又像男的;盖着被,看不到胸。
众人目光炙热,大哥不耐烦地掀起毯子把人头到脚护住:“捡来的野孩子。”
“喔——”
他们装聋作哑:自己怎么捡不到?
讲话声吵醒了野孩子,他微动身子,手伸出毛毯压低边缘,露出短袖校徽和上面的字。就算这群人再不学无术,以贵著称的私立高中还是知道的。
“逃课?青春期叛逆?原来那个死贵死贵的学校也跟普通学校一样啊。”
“这边缘烂得,看来大少爷们的校服质量也不咋滴。还没我念书时运动裤好穿呢。”有人插嘴追问讲话者真念书还是假念书,被人笑骂一句滚蛋。
“好学校不太管服装吧?人家还能留长发呢,我们全光头。”
“听说他们啥都比,读书啦、家境啦还有乱七八糟的。”
“那咋在我学校后街的垃圾桶里?”
话音刚落,众人脑海浮现四字——校园霸凌。
“好学生……也会欺负人?”
“好学生也是人啊,咱们看不顺眼的还找事,更何况那群拿鼻孔看人的少爷公主们。”他话音刚落旁边人立马反驳:“大哥不让我们惹事好吧!”
“那是因为大哥觉得我们又不学习又不工作,还在街上天天游荡,惹是生非就会变成社会蛀虫!”
蛀虫一二三号沉默。
最开始还好,大家还记得野孩子正在睡觉,刻意压低些音量。后期越来越激动收不住嗓门,嗷一嗓子吓醒蜷缩在床垫的高中生。
蛀虫一二三号热络。
“少爷好!”
“少爷睡醒了!”
“少爷你饿不饿!”
他们这边刚接二连三喊完,勉强支起胳膊坐起身的少年晃晃,噗通后仰摔回床,整个人四仰八叉倒在房间唯一值钱的物件,气若悬丝,吓得蛀虫们吱哇乱叫,结果被大哥共同打包扔出去。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小喽喽们就不知道了。
再次见到他是在某次夜餐,大家升起篝火团坐,他就坐在大哥身边,单手端着水蜜桃汁,没再穿那身校服,套头卫衣衬得模样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
他正偏头跟大哥讲话,火光跳动,照得人脸颊暖黄。头发在脑后扎束成小揪,形状可爱如喇叭花,只是卫衣偏大,挂在肩膀显得空荡,距离火光那么近,但看样子还有些冷,收紧领口往前坐,结果被飞溅出来的碎火花吓得一哆嗦。
小弟看愣了神。
他发呆时间太长,引起周围人注意,嬉闹间撞掉了手里的肉串,火光呼一下冲天。
“哦哦哦!”
他们学着猴叫,场面一时混乱,小弟寻找到机会,偷偷望向大哥身边位置。
视线刚巧与人对了个正着。
后者嘴角笑意浅淡。
小弟心跳如鼓。
他是在看自己吗?不应该吧,可能是被火吓到,循声音望过来而已,不要自作多情。几句话在心中打转,小弟一遍遍重复着自我催眠。等喧闹劲头过去,他做贼心虚抬头,就看见大哥起身,带人往石头地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
看起来是保持社交距离。
小弟抿嘴偷笑,等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指,来不及收回的幅度凝固在脸。
石头地边是条小溪,天上的星倒映在水底,小弟忙慌扭头,抓起把沙丢进火,噗地吹了他满头满脸的灰。
废弃楼用木板隔开空间,就当一间间房子。
“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今天不是还要上学么?”大哥掩住门,让许岁坐下,他则站在硬纸板箱子前,从兜里掏出两三块太妃糖,递到男生手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拿着。”